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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權貴韓侂冑的崛起與敗落(下)

建功心切、堅主用兵

國人認為青史留名是人生最大光榮。

有人規勸韓侂冑要想立下蓋世功名,只有恢復被金國佔領的美好山河,以確立歷史地位,於是恢復河山之議勃然興起。

他任命殿前都指揮使吳曦為興州都統。瞭解內情者多說吳曦不可用,主帥西部軍事必定背叛,但是韓侂冑不聽。

按照給事中雷孝友上疏介紹,吳曦本是掌兵勳臣吳挺之子,蔭授邊郡小官,而且是因為韓侂冑暗中收受吳曦鉅額賄賂,才獲得升遷。

安豐太守厲仲方順應韓侂冑的心思說,淮北流民願意歸附。

正好碰上主戰派核心人物之一辛棄疾求見,倡言敵國必亂必亡,本人願意動員各元老大臣預作應變之計。

鄭挺、鄧友龍等又紛紛附和。

寧宗開禧改元,進士毛自知廷對,首次倡言應當乘士氣高漲之機一戰以定中原。

這些主戰言論,正合韓侂冑心思,侂胄大悅。於是鼓動皇帝下詔中外諸將,密謀展開軍事行動。

開始,楊輔、傅伯成認為兵不可動,因此獲罪。

與此同時,武學生華嶽請求問斬韓侂冑、蘇師旦、周筠以謝天下。

諫議大夫李大異也上疏認為不可輕易開戰。

結果華嶽下大理寺劾罪編置,李大異被罷免。

主和言論遭到嚴厲禁止。

主戰派已經沒有任何障礙。

開禧(1205-1207)兵端

韓侂冑想要舉兵北伐,先派生辰使張嗣古(韓的外甥,時為左史。)借尚書之名深入敵中,刺探虛實。張剛剛回來,韓就派人接到府邸,詢問詳細情況。

張據實相報,並規勸韓侂冑:“以本人愚見,北伐時機尚未成熟,建議太師不要輕聽人言。”

韓侂冑聽後沉默不語,又聽說張嗣古在金廷之上,因緊張害怕雙手顫抖導致官笏墜地,免去其擔任的左史職務。一直等到韓事敗,張始終未與人語。

韓再次以李壁為使者前往金廷。李壁出使金國歸來,揣摩迎合韓侂冑心理,專揀好聽的說,告訴韓侂冑:“金人赤地千里,鬥米萬錢,又與韃靼為仇,況且內變不斷。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時機。”

韓侂冑大喜過望,迅速提拔重用李壁。

當時蒙古人可能已經籌劃進攻金國(成吉思汗在1206年稱帝建立元朝),但是還遠沒有到與金國決戰的時刻。李壁的說法只能是為了讓侂胄高興而已。

這個錯誤的情報直接導致戰爭的開端。

陳自強援引歷朝故事乞命韓侂冑兼領平章,臺諫鄧友龍等相繼請求,於是韓侂冑昇平章軍國事,掌握軍政大權,為對金作戰掃除了障礙。

蕭逵、李壁當時在太常寺,論定典禮,三日一朝,來到都堂,朝見順序排在丞相之上,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之印都掌握在韓侂冑手裡。

從這件事情可以看出韓侂冑對權力是多麼的貪婪,已經大權獨攬。韓侂冑視蘇師旦為心腹,拔擢為安遠軍節度使。

韓侂冑並在私第自置

機速房(注:這個機構類似於清代的軍機處)

,負責處理一切機要事務,甚至假作御筆,升黜將帥,事關軍國機要,未嘗稟奏,人莫敢言。

至此韓侂冑已經完全掌控南宋軍政大權。已經具備發動戰爭的一切內部條件。

寧宗開禧二年(1206),任命薛叔似為京湖宣諭使,鄧友龍為兩淮宣諭使,程松為四川宣撫使,吳曦副之。徐邦憲從處州前來接受召見,以消弭兵事為言,深忤侂胄之意,結果連降兩級。

於是左司諫、大理少卿、太學博士眾口一詞,皆以恢復為計矣。

寧宗下詔侂胄每日一朝。友龍、叔似並升宣撫使。吳曦兼陝西、河東招撫使,皇甫斌副之。

當時鎮江武鋒軍統制陳孝慶收復泗州及虹縣。江州統制許進收復新息縣。光州孫成收復褒信縣。

捷報頻傳,韓侂冑據此認為,應該廷議降詔督促諸軍將領全面進兵奪取北方失地。

應當指出的是,前面諸軍出兵均未稟告皇上,是韓侂冑私自下詔命令發兵。

雷孝友上書指出:“韓侂冑擅自發動戰爭,上不取裁於君父,下不詢謀於縉紳,甚至於陛下的侍從近臣也不得與聞,同列之臣更不能盡知實情。更有甚者密諭諸將出師之日,偷偷地

假借御筆矯詔以行之,

外庭根本不曾見到御筆。”

可是不久壞訊息接踵而至。皇甫斌兵敗於唐州。秦世輔剛到城固就兵敗潰退。郭倬、李汝翼再敗於宿州,金兵圍追郭倬,郭倬竟然答應金兵要求逮捕統制田俊邁扭送敵方兵營,郭倬因此獲免。事情洩露,鄧友龍罷,以嶽某某代為宣撫使。

韓侂冑既已喪師失地,意欲嫁禍於蘇師旦。

韓侂冑招李壁飲酒,酒酣,語及蘇師旦,李壁謹慎試探著微摘其過,沒想到侂胄深以為然。李壁於是就順水推舟悉數其罪,贊成侂胄迅速將蘇師旦罷免。翌日,師旦貶謫韶州,斬郭倬於京口,流放李汝翼、王大節、李爽於嶺南。

韓侂冑失敗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等到金人渡過淮河,進攻廬、和、真、揚諸州,奪取安豐、濠,又攻襄陽,至棗陽,以丘氏僉書樞密院事,督視江、淮軍馬。

韓侂冑捐贈家財二十萬資助軍費,並招募人員持書幣暗赴敵營,與金國談判。並聲言用兵是由蘇師旦、鄧友龍、皇甫斌所為,並非朝廷本意。

金人接到南宋方面的書札,答書措辭甚為傲慢,聲索甚巨,並指出假如侂胄無意用兵,蘇師旦等無名小卒安能擅自下令。南宋方面急忙又派遣人員送上書信,許諾歸還淮北流民,並保證準時奉還今年歲幣,金人這才稍有緩解之意。

正好碰上招撫使郭倪與金人戰敗於六合。金人攻蜀,吳曦果然叛變,應驗了當初人們的預言。並接受金國命令自稱蜀王,南宋朝野震動。吳曦乞求移書敵營伸之前和議,且明確報告金人指控太師、平章軍國事韓侂冑為戰爭首謀,應該免去各項頭銜。

侂胄感到氣憤,恐懼萬分,急忙寫信給吳曦,許諾茅土之封,書信尚未送達,安內、楊巨源已率領義士誅殺吳曦矣。

韓侂冑又急忙派遣方信孺出使北方請求議和,以林拱辰為通謝使。

誰知金人得寸進尺,還想收回孝宗隆興年間拖欠的歲金,並且要求以目前所侵疆域為國界,並且索取犒賞軍銀共數千萬兩,並進而要求將首議用兵之臣綁縛金國。

方信孺歸來,在朝堂之上,不敢彙報實情,韓侂冑窮追究詰,才敢稍稍透露風聲。韓侂冑大怒,和議遂歇。

韓侂冑於是起用主戰派辛棄疾為樞密院都承旨。沒曾想辛棄疾不久病死,任命殿前副都指揮使趙淳為江、淮制置使,繼續銳意用兵,準備與金國死磕到底。

位極人臣、窮奢極侈

為獎勵韓侂冑主戰之功,憲聖太皇太后將杭州南園賞賜給韓侂冑。

根據葉紹翁《四朝聞見錄》記載,南園之大,需要整整三天方能遊遍整個園子。那麼這個名聞天下的南園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

著名詩人陸游曾經寫下《南園記》,不管他出於何種原因為韓侂冑撰寫這篇文章,隨園少年綜合陸游和葉紹翁兩人的描述,對南園作一個浮光掠影式的介紹。

南園地理位置優越。鑿山為園,俯瞰宗廟,窮奢極侈,僭擬宮闈。創造亭館,震驚太廟。宴樂笑語,徹聞神御。

從梅亭至後山,皆是寧壽觀之地。鑿山為閱古堂,為閱古泉,為曲水流觴。

閱古泉砌以瑪瑙,瀦水數畝,彷彿園中西湖。夜宴時,殿巖用紅燈數百,掛於桃坡之後,燈燭輝煌。有香山十樣錦之勝,有奇石為十洞,洞有亭,頂畫以文錦。《閱古泉記》雲:崖如伏黿,徑如驚蛇。大石累累,地踴以立,翔空而下,翩如將奮,森如欲搏。名葩碩果,更出互見。壽藤怪蔓,羅絡蒙密。地多桂竹,秋而華敷,夏而籜(tùo筍殼)解,至者應接不暇。……公(韓侂冑)顧(陸游)而喜曰“君為我記此泉,使後世知吾輩之遊,亦一勝也。”

《南園記》雲:其地實武林之東麓,西湖之水匯於其下。天造地設,極湖山之美。……因高就下,通窒去蔽,而物態別。奇葩美木,爭效於前。清泉秀石,若顧若揖。於是飛觀傑閣,虛堂廣廈,上足以陳俎豆,下足以奏金石者,莫不畢備。升而高明顯,敞如蛻塵垢,窈窕邃深,疑於無窮。……堂最大者曰

許閒

,上為親御翰墨以榜其顏。其射廳曰

和容

,其臺曰

寒碧

,其門曰

藏春

,其閣曰

凌風

,其積石為山曰西湖洞天。其瀦水藝稻,為囷為場,為牧羊牛。畜雁鶩之地曰

歸耕之莊

。其他堂之名則曰

夾(一作採)芳

,曰豁望,曰

鮮霞

,曰

矜春

,曰

歲寒

,曰

忘機

,曰

照香

,曰

堆錦,

清芬,

紅香

。亭之名則曰

遠塵

,曰

幽翠

,曰

多稼

自紹興以來,王公將相之園林相望,莫能及南園之彷彿者。……鎮安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判建康軍府事、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兼行營留守吳琚謹書,並篆額。

如此瑤琳仙境般的園林真可與皇家比肩矣。

葉紹翁寫道,侂胄掌權用事凡十四年,威行宮省,權震寓內。出入宮闈根本不用通報。孝宗以往思政之所,韓侂冑偃然居之,老宮人見之往往垂涕。

韓侂冑指使文人學士撰文歌功頌德,甚至稱聖稱王。以伊尹、霍光自類。置平原郡王府官屬,當仁不讓。

恩寵之妾張、譚、王、陳都封為郡國夫人,號稱四夫人。每內宴,則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下屬受封者尤眾。乘輿服御之飾,僭越紊亂至極矣。

更有甚者,韓侂冑每次夜宴均使用皇家御用樂部伶班,其勢焰已經無以復加。

縱觀歷史,臣下敢如此行事無出其右者。

當初,韓侂冑擅政弄權誤導中外之言,逐漸得以寵任。朱熹、彭龜年既去,貴戚、太皇太后之侄吳琚說:“皇帝當初並無固留侂胄之意,假使有一人繼續彈劾之,除掉他很容易。只因一時臺諫和執政大臣多為其黨羽,以致侂胄尾大不掉。開禧用兵一事,皇帝並不贊同。”

機關算盡、身首異國

根據宋史記載,自開禧用兵以來,蜀口、漢、淮兵民死於干戈者,不可勝計,國庫和私人財物匱乏,然而韓侂冑意猶未盡,中外憂懼。

禮部侍郎史彌遠,當時兼任資善堂翊善,計劃誅殺侂胄,其議甚秘,皇子榮王入奏,楊皇后也從中力請,於是得到皇帝密旨。

史彌遠暗中告訴參知政事錢象祖、李壁。

御筆批示:“韓侂冑久任國柄,輕啟兵端,使南北生靈枉罹兇害,可罷平章軍國事,與在外宮觀。陳自強阿附充位,不恤國事,可罷右丞相。日下出國門。”

仍下令權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護。

錢象祖意欲公開審判,李壁擔心事情耽擱洩漏機密,堅持不可。第二天,韓侂冑搖搖擺擺來上朝,卻不知死到臨頭。

夏震帶兵在半路呵叱停轎,命令手下一擁而上,帶至玉津園西側用刀殺死韓侂冑。

這是官方說法。

而筆記史料記載抓捕韓侂冑經過是這樣的:

宋代調兵虎符一半在禁中,一半在殿嚴,即一半在皇帝掌控之中,一半在殿前司都指揮使手中。

開禧年間,慈明皇太后(應為寧宗之母)暗中贊成誅殺韓侂冑。於是寧宗皇帝御批三份:一份授予錢象祖、衛涇、史彌遠。一份授予張鎡。一份授予李孝純。後兩個御批並未發出。

惟獨錢象祖急忙授予殿前司都指揮使夏震。夏震開始沒有思想準備,聽到要誅殺韓侂冑,面有難色。

張鎡開始認為史彌遠議誅韓,韓為重臣,又是皇帝近親,認為不可能,也就沒有當回事。一直等到看見御批,夏震才說:“這是君命,震當效死。”

第二天,夏震派鄭發、王斌帶領大量兵馬喝停韓侂冑官轎,告訴他“我有御筆在,押送平章出國門。”

一般情況下,御筆全部是韓侂冑偽造的,韓侂冑慌不擇言,竟說:“御筆都是我寫的!你們怎麼會有御筆,你們想怎麼樣!”

走到玉津橋,韓侂冑準備拉攏鄭發,說只要放他一馬,可以封他做節度使,鄭不敢答應。韓侂冑又問:“我的府邸在湖州,應該出北關門才對啊,怎麼走候潮門?”又絮絮叨叨地說,我有什麼罪,你們不能如此對待朝廷大臣等等。

鄭發訓斥韓侂冑,徑直拉出玉津園夾牆,在一個叫磨刀坑的地方,用鐵鞭擊打韓侂冑褲襠部位正中陰囊而死。因為韓警惕性極高,每次外出,內衣上均裹著軟甲,刀槍難以擊殺。

鄭發立即上報夏震。夏震直奔省中,當時錢象祖、陳自強還在朝中,夏震到來,錢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問道:“事情了否?”夏震回答:“事已了。”

錢象祖這才高聲宣佈韓侂冑已經被殺。陳自強猛地站起來,多次拜倒在錢象祖腳下,乞求看在同年份上,保全身家性命云云。象祖許之。

夏震因執行御筆命令立下大功,刻石紀念,命令下屬記載事件經過。衛涇又因同謀誅韓而忌諱史彌遠,衛涇因此遭到廢黜。張鎡自作字畫,史彌遠令監察御史上言貶鎡於霅溪,張鎡後被放還。

開始,韓聽說有人想謀殺他。韓的走狗周筠再三告誡形勢危急。韓侂冑與陳自強密謀,準備把錢象祖等人一網打盡。假如韓侂冑準時走小路從和寧門入朝,鄭發、王斌就很不可能遇到韓侂冑,也就失去逮捕他的機會。這樣的話,錢象祖等人就將成為刀下之鬼。

當時寧宗聽說韓侂冑已經出了玉津園,急忙用便箋御批殿前司:“迅速追回韓太師。”也就是說寧宗已經動搖。

慈明持箋哭泣,對寧皇說:“他要廢掉我和兒子,你怎麼還能詔回他呢。”並說:“殺害兩國百萬生靈,如果追回,我請先死。”寧皇遂止。

同事畫秦檜xiang

金國勒令索取韓侂冑首級:

韓侂冑開始想尋找議和使者,很困難,打算用吳門王大受。王大受說,金人以首謀為議,通書軍前,故應該以平章(指丞相陳自強)代之。假如敵人問起首謀,可以回答,丞相已經避位,這是最好的計謀。韓侂冑沒有同意,於是改用蕭山縣丞方信孺出使。方信孺偵知金人本想先遣使議和,推斷其國力已睏乏,於是與敵反覆辯論,絕不讓步,凡稱謂、歲幣、土地一切如舊。敵人不敢殺害方信孺。方信孺擔心南宋急於成議,另派使者,才答應敵方過分要求,就欺騙金方說,等我把金國條款向上彙報後再來。敵方信以為真,送方信孺渡淮而歸。

韓侂冑果然準備另派使者與金議和。方信孺對韓說:“信孺既然為朝廷不遠千里,死何足惜。現在已經得到金人的準確情報,即使再往也絕對不會處死的,如果稍微晚一些派遣我過去,敵方也會遣使前來議和。希望平章大人聽取本人愚見。”

韓侂冑改用王大受的同鄉王楠代替。王楠造訪金廷,惟有貶號和割地絕不讓步。等到王楠再次前往,韓已經遭到誅殺。凡函首和易弟為侄、增幣重寶,都答應金國。

於是金人派遣諭成使前來議和。百官到朝堂之上集議函首事,樞密章良能建議,姦凶已斃之首,又何足惜。當時忠簡公王介抗議,認為韓首固不足惜,國體甚為可惜也。章良能用惡毒語言攻擊王介,忠簡公奮起反擊:“今日敵要韓首,固不足惜。明日敵要吾輩之首,難道也不足惜嗎?”當時文節公倪思也說:“一個韓侂冑的臭頭顱,諸公何必爭來爭去?”王議遂不勝。章良能竟然呼省吏揭皇榜道:“今據禮部侍郎倪思之議,姦凶已斃之首,又何足惜。”於是派臨安知府斫開韓侂冑棺木,割取韓的頭顱,函韓首送金。金人已經接受韓的首級,諡曰“忠繆侯”云云。

隨園少年曰:韓侂冑與秦檜相比,一個主戰,一個主和,主戰者慘死,主和者善終。下場基本相似:遺臭萬年。原因何在?識時務者為俊傑?抑或成王敗寇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