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歷史

行李日之戰——阿拉伯帝國在中亞的最後挫折

公元7—8世紀,隨著阿拉伯帝國的橫空出世,穆斯林征服者們很快就將大半個亞洲收入自家囊中。但在一些非核心的偏遠區域,他們還是會遭到本土勢力的強勁抵抗。其中就有不少是來自高加索山麓的北方部落,還有更多盤踞在東方遊牧區的突騎施汗國。

兩者為爭奪富庶的河中與費若干年盆地,曾多次爆發大規模衝突,卻始終都無法制服對方。而發生在公元724年的行李日之戰,就是突厥人給阿拉伯方面施加的最後挫敗。

勢不兩立的王者

早期的突騎施人,原本僅為西突厥汗國帳下的異姓部落。在自己的宗主權勢衰落後,還一度臣服於唐朝的安西都護府,整體實力非常平庸。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外人看好,視為能左右地區形勢走向的關鍵性力量。但到7—8世紀之交,武周代唐的混亂還是給突騎施創造出重大利好。

著名的蘇祿可汗就在公元716年上位,併成功將原有的西突厥十姓都玩弄於股掌之中,隨時能徵召出有20萬人規模的強大軍力。這位大汗也不準備措施良機,積極準備南下進攻由穆斯林征服者控制的河中各城市,進而恢復西突厥稱雄時代的無上榮耀。相比之下,處於伍麥葉王朝晚期的阿拉伯人則盡顯頹勢。自從名將屈底波在公元715年病死,此起彼伏的粟特叛亂就讓歷任呼羅珊總督都焦頭爛額。不僅無法再為部署開拓新領地,就連已征服的索格底亞納都無法徹底掌控。

更為糟糕的是,突騎施可汗趁他們疲於奔命之際,頻頻向阿拉伯控制區發起暴擊。甚至會利用不同派系間的相互傾軋,輕鬆獲得大量的以多打少機會。因此在公元724年的渴水日之戰、730年的貝罕之戰和731年的鐵門關戰役中聯絡獲勝,也讓兵力薄弱的阿拉伯人損失慘重。儘管蘇祿可汗因外交失誤而惹怒唐朝,讓自己陷入兩頭開戰的尷尬境地,但仍有餘力在單個戰場上給對手施以重錘。

如同之前的歷次交鋒那樣,行李日之戰的爆也由當地的叛亂直接引起。由於伍麥葉哈里發在免稅政策上的出爾反爾,迫使東方各城市在旱災來臨後揭竿而起。除了有呼羅珊與河中的土著參與,甚至是部分駐紮當地的阿拉伯士兵也加入其中。直至戰役打響前的公元734年,還有原呼羅珊總督阿卜杜拉赫曼的麾下勇將哈里斯,以反對徵稅的名義舉起反旗。新任總督阿薩德還嚐嚐試同他們進行和解,卻因希沙姆哈里發的拒絕而愈演愈烈。短短數月之內,整個帝國的東部省份都遍地狼煙,伍麥葉王朝的中亞統治也再次深陷危機。

突施騎人與他們的粟特附庸

戰爭規模擴大

眼見局勢迅速惡化,總督也不得不遵從哈里發指令,開始用武力來解決爭端。他們用2年時間同叛軍不斷交戰,成功地將哈里斯從伊朗東部的呼羅珊省驅逐,逃到位於今日阿富汗境內的吐火羅山區暫避。

但包括撒馬爾罕在內的幾大河中粟特城邦,依然對阿拉伯人持敵視態度。阿薩德便選擇在公元737年的春夏季發難,強攻阿姆河上游的小國庫塔爾。後者作為帕米爾山腳下的噶爾小邦,自然無力應付阿拉伯大軍。國王薩伊只也被迫逃進山區避難,並向一貫視自己為藩屬的突騎施人求救。

當年9月,一支擁有50000之眾的突厥騎兵部隊南下,僅用17天就從楚河流域的蘇雅布王帳抵達庫塔爾。據說蘇祿可汗為加快前進速度,要求每個士兵只准備一隻馬鞍、一個馬轡、和切碎後用皮包裹的羊肉與鹽。這樣的迅猛顯然出乎阿拉伯人意料,甚至完全不知道有強敵近在咫尺。但習慣於鼠首兩端的庫塔爾國王,更希望看到突厥人和阿拉伯帝國兩敗俱傷。兩次特意派遣信使向阿薩德告密,從而讓伍麥葉軍隊能預知蘇祿的最新動向。但過度北上計程車兵還是很快就陷入混亂。

原來為儘早撤回吐火羅首府巴克特拉,阿薩德提前命副將易卜拉欣用行李車倆裝載大量戰利品和俘虜先行,本人則指揮主力兵團殿後。雖然能阻擋敵軍襲擊輜重部隊,卻讓本就數量不多的軍隊更加消沉,以至於流傳出總督已被可汗所殺的謠言。9月29日,阿薩德又在主力抵達阿姆河北岸時出現失誤,要求每個士兵只能帶1只羊渡河。儘管成功尋找到能直接泅渡的最淺位置,還是讓揹著整羊游泳的穆斯林都手忙腳亂。突厥人騎兵恰好趕到現場,讓伍麥葉士兵更加慌亂地奔向對岸,丟失了除行李外的幾乎所有輜重。唯一的慰藉,是大多數同伴都已成功擺脫追擊。

此後,阿薩德就下令全軍在距河岸不遠的地方安營紮寨,並派人去要求易卜拉欣的行李車隊去選擇一處谷地安頓。但原以為會班師後撤的突厥人,並未如他所料的那樣打道回府。相反,在得知該水位僅僅能淹沒至馬鞍高度後,蘇祿可汗就果斷下令繼續追擊,並在入夜時包圍了對手大營。這個舉動也讓穆斯林士兵再次猝不及防,許多原本該堅守崗位計程車兵都躲入寨,只留下穿麻衣的奴僕堅守陣地。他們用支帳篷的長杆當作武器,主動衝上去與突厥騎兵搏鬥。後者卻誤以為是精銳的阿拉伯戰士反撲,根本不敢輕易發起衝鋒。

屢屢犯錯的阿薩德,就因這段風波而的奇蹟般地躲過一劫。然而,易卜拉欣指揮的車隊就沒有這般好運。蘇祿很快從俘虜口中得知其位置,距離阿拉伯主營才20英里。於是親率部署向南急奔20千米,遂立即帶領部下直撲而去,準備徹底摧毀對方的後勤體系。

一波三折的決戰

9月30日凌晨,突騎施人趕到目標位置,馬上遭易卜拉欣則組織的人員拼死抵抗。由於提前得到訊息,這位副將已經派人在正面挖掘壕溝,然後將輜重車首尾相連成簡易圍欄,藉此阻擋騎兵衝鋒。由於大批招募自呼羅珊和葉門的精銳步兵都留在主營地,就只能靠那些來自敘利亞的同胞們幫忙堅持。好在他們大都配有較好的盔甲,還被精細分工為持盾重步兵、弓箭手與佩劍武士。在坐擁設防陣地保護的情況下,足以直面任何強大的騎兵對手。

突厥人首先發動的第一波攻勢,基本由來自索格底亞納的眾多同盟步兵發起。他們是各粟特城邦派來協助可汗的炮灰,不僅戰備水平很差,還沒有多少臨場士氣。剛衝到對面的壕溝跟前,就被蓄勢待發的敘利亞人迎頭痛擊。後者甚至不顧在空中飛舞的流矢的,直接從工事背後內站起來執劍相敵。短短一個照面,便將孱弱的粟特人趕了回去。蘇祿也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一塊難啃的骨頭,卻不同意在頹勢中匆匆撤離。

稍後抵達的阿拉伯主力挽救了整個行李車營地

與此同時,蘇祿又派麾下的更多騎兵進行第二輪進攻。他們按照草原遊牧民族的一貫風格,用大量輕裝騎射手發射的箭矢壓制對方火力,然後讓重甲騎兵嘗試直接越過壕溝。先前潰散的粟特步兵則會再次跟進,擴大重騎兵們衝開的缺口。由於己方佔據附近的小山,所以可汗能直接觀察阿拉伯人的全盤佈置,不時傳令手下實施針對性打擊。加之突騎施軍隊的規模實在過於龐大,弄得易卜拉欣將附庸都全部派上場也顯得無濟於事。最後退至行李車陣內側,依託這道最後的防線繼續頑抗。

但阿拉伯人終究靠地利優勢擋住了突厥衝鋒,也給易卜拉欣看到了一絲希望。因為遠在北面的阿薩德主力軍還沒有蒙受多少損失,一旦及時來救援,就可以對突厥人形成兩面夾擊。

不過,蘇祿的堅持還是得到了命運青睞。這位善戰的可汗很快發現,阿拉伯人故意將營寨設在山谷中有一條河流前面,卻忽略了下游位置的沙洲。那裡必定是水位不高且適合快速透過的地方。於是迅速改變部署,將大股精銳部隊轉移到那裡,準備從弱側發起突然襲擊。為儘可能的減少損傷,還特意囑咐部下專門追殺那些敵方陣營中的伊朗附庸,暫時放過能頑強抵抗的敘利亞步兵。於是,突厥騎兵的前後夾擊,就將未曾料到鉅變的穆斯林士兵徹底打懵。當從後方突入的騎兵開始爭相搶掠財貨,呆在正面強攻的突厥-粟特聯軍也摧毀了伊朗附庸把守的側翼。易卜拉欣和他其麾下的敘利亞步兵都放棄原有戰線,靠攏聚集到一處空地上做最後的抵抗。

關鍵時刻,阿薩德的主力大軍終於趕到了戰場。在阿拉伯史家的筆下,他們如沙塵暴般猛烈地從地平線上席捲至眼前,然後以相同戰術從背擊突厥人陣營。突騎施人則因過於專注眼前的獵物,一度因缺乏防備而陷入混亂。但他們畢竟在整體兵力上佔優,稍加整頓就重新站穩腳跟。只是對於蘇祿可汗而言,打擊和削弱對手實力的戰略目標已經達到。倘若繼續死鬥到底,那麼自己同樣要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所以才毫不猶豫地下令撤退。次日,他們還在回程途中第二次進攻阿拉伯主營地,但那只是為炫耀武力而發起的例行騷擾。雙方都沒有再遭受重大損傷,伍麥葉軍隊也得以安然返回巴克特拉。

無論從戰術還是戰略的角度衡量,阿拉伯人都是這場戰役失敗方。他們損失了出征以來搶到手的大部分戰利品,也犧牲了為數不少精銳戰士,並讓敵對者的聲望更為高漲。類似的情況,其實也在帝國的其他邊區出現,顯示出整個王朝的日暮西山。但這竟也是穆斯林在征服中亞道路上的最後一次挫折。僅僅3個月後,他們就在喀里斯坦的決戰中向報了一箭之仇。

此後,突騎施的不合理的外交也顯出惡果。他們要在外部遭受唐朝的壓迫襲擾,還必須對抗內部的爭權奪利。整個汗國迅速分崩離析,再無能力西向牽制穆斯林。但籌謀推倒突騎施的唐朝又無力填補權力真空,就反過來讓阿拉伯人因禍得福。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正是行李日之戰加速了穆斯林的中亞霸業。哪怕很快就會在內部爆發改朝換代鬥爭,也足以在怛羅斯將姍姍來遲的唐朝軍隊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