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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廣州四大書院 見證文化興盛與商貿繁榮

文脈書院4

“五嶺北來峰在地,九州南盡水浮天。”嶺南大地倚山臨海,地勢開陽。自古以來,嶺南人採中原之精粹,納四海之新風,融匯昇華,自成宗系,形成別具一格的嶺南文化。且務實、開放、相容、創新之風至今賡續不斷。而其文脈之傳承,實有賴於歷代學者開館授徒,薪火相傳。尤其是書院產生之後,學派紛呈,名人輩出,在中華文化之林中獨樹一幟。

系列策劃:陳偉勝 周嫻

本版撰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卜松竹

嶺南文化經緯度

清代嶺南書院數量

領先全國

從東漢三國時期嶺南之地開興辦書院之風,到唐宋時期書院的成熟,再經過元明的發展,來到清代,廣州地區的書院進入了一個鼎盛時期。

黃泳添、楊麗君在《廣州越秀古書院概觀》中統計,從康熙元年(1662年)至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廣東創辦的書院達255所,盛極一時。而其中名聲較著者達十數所之多。

據曾燕聞研究:明代書院:長江流域51%,珠江流域30%,黃河流域19%,到清代,珠江流域的書院比例上升到38%,長江流域佔44%,但是在清代新建書院中,珠江流域所擁有的書院數已超過45%,而長江流域只佔35%左右,黃河流域則約佔18%。

可知清代嶺南地區書院數量已經領先全國。更重要的是,廣東地區的書院型別多樣,名家輩出,更隨著歷史大背景的變化,不僅經史理文之綜合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格致之學以及與西學有著密切關係的“雜學”也成為教學中不可忽視的部分,為國人開眼看世界提供了一定的知識和觀念儲備。

廣州書院“城市化”

清代出現明顯傾向

中國早期書院追求幽勝之山野,一方面是出於修身養性、遠避喧囂的考慮,也意在表達學術追求。而清代廣州書院出現了明顯的城市化傾向,除了表明書院的執行模式發生著變化,也說明了城市的聚集效應對於文化事業的影響。

學者蒂萊曼·格里姆在《廣東的書院與城市體系》中提出,至少到16世紀時,中國的書院發展就出現了明顯的“城市化”傾向。廣州是中國最早通往世界的門戶、最早對外開放的城市之一,貿易發達,長期為富庶之地。在經過了明末清初的戰爭破壞之後,人心思定,社會經濟逐漸恢復,加上雍正時期開始由消極限制變為積極引導,作為文教事業標杆的書院得到了迅速發展,逐漸形成了一個層級結構分明、且有互動功能的書院網路。

而參與主體的擴大,令書院呈現出不同的建院思路。在服務傳統士子科舉之途的正統模式之外,出現了越華書院、學海堂這種官商合作的書院,文瀾書院這種“雖有書院之名,卻沒有開設教館”,以文人聚會為主要目的的“會所”式書院,依靠官員、商人和縉紳合作,書院吸收資本投資收入的傾向已經明顯出現。而廣州由於行政地位和商業發展方面的突出優勢,擁有了優越的辦學條件,為培育本地良材提供了沃土,也對書院後來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廣東歷代書院眾多,相關的排名也很多,有人將端溪書院與粵秀書院、越華書院、羊城書院並稱為“清代廣東四大書院”,也有人將越華書院與粵秀書院、羊城書院、應元書院並稱“清代廣州四大書院”,此外還有“三大”“十大”等書院排名,番山書院、禺山書院、豐湖書院、相江書院、學海堂、菊坡精舍等知名書院,也都頻頻出現在不同的榜單中。實際上,各家書院的執行時間有參差,學業側重也有不同,很難按照同一個標準來排名。

粵秀書院

300多年曆史的文化品牌再現越秀山

清代,書院逐漸受到重視,並將其納入正統教育的一個重要環節,且雍正皇帝還制定了由官府撥給經費於各省省會設立書院的制度。1733年,雍正帝諭令:“督撫駐紮之所,為省會之地,著該督撫商酌奉行,各賜格金一千兩。將來士子群居讀書,須預為籌劃,資其膏火,以垂永久。其不足者,在於有公銀內支用。”乾隆皇帝也對書院寄予厚望,即位第一年就諭曰:“古者鄉學之秀,始升於國,然其時諸侯之國皆有學。今府州縣學並建,而無遞升之法,國子監雖設於京師,而道里遼遠,四方之士不能青會,則書院即古侯國之學也。”這賦予了書院合法地位,當時全國的官辦、私立書院達數千所。

明清時期廣東書院之設,最先最大者當為端溪書院,是兩廣總督所主辦之書院。

端溪書院始建距今已449年。書院所在之地肇慶,在明清時期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是兩廣總督的駐節之地。明萬曆元年(1573年),時任嶺西道僉事李材,始創兩廣端溪書院。一些研究者指出,李材是大儒王陽明再傳弟子。明末清初,端溪書院一度被廢,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復建。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書院改為肇慶府中學堂,成為肇慶中學的前身。其院址未變遷,即目前肇慶中學初中部。

端溪書院之下,當時還有各級書院分佈於各地。廣州是廣東省會,又是兩廣總督府、廣州府、番禺縣和南海縣的治所所在,因此本地書院自然就區別出了省辦、府辦、縣辦的差異。舊址位於今越秀區藥洲遺址的廣東提督學政署,是主管全省文教的地方官署,簡稱學政、學院、使院、試院、學署或學召。

廣東提督學政署大致相當於今天的省教育廳,對廣東文教影響很大。以其為中心,逐漸在廣州構成了一個層級的書院教育網路。1733年,清廷給全國23所書院各賜金一千兩,由總督趙宏燦等捐建、創辦於清朝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的粵秀書院即獨享此殊榮。因為官方的大力支援,粵秀書院迅速發展成為全省文化教育重心。

粵秀書院,原址位於現北京路書院街正南門內鹽司街原鹽司舊署之地,今已不存在。而在越秀山的綠意盎然之間,我們卻又看到了“粵秀書院”的門牌。黃瓦飛簷下,是清雅的小院、花草、蓮池。院長瞿匯泉與幾位合作者於2013年7月復建粵秀書院,成為廣東省民政廳首家批覆成立的書院。他告訴記者,這些年,書院先後開辦了1000多場優秀傳統文化公益講座及課程,同時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出版等工作,“作為一個有著300多年曆史的文化品牌,在今天我們的社會環境中,如何發揮它的文化精神,如何傳承文脈,弘揚文風,當是我們的責任”。

越華書院

“處則抱真學問,出則有真經濟”

在清代書院大發展的潮流中,官方力量和社會力量都很活躍,特別是資財雄厚的商人群體。商人希望通過出資興辦書院,參與科舉考試,突破自身的侷限。而在廣州的著名書院中,越華書院是最具代表性的此類書院。其興其衰,也均與此密切相關。

金鎮在《鹽考法》中提到,由於鹽稅為清初國家財稅的重中之重,所以清代朝廷與鹽商的親密程度要遠遠超過以往。康熙六十年(1721年)廣東設立商籍學額,專為鹽商子弟入試科舉。致使“每秋試發榜”,鹽商子弟家中“泥金報帖幾滿門牆”。越華書院即由此而生。

越華書院於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由鹽運使範時紀和眾鹽商集資購宅建立,“以會城舊有粵秀書院,因取越華名之”,以培育“處則抱真學問,出則有真經濟”的真人才為教育目標。由於本為培育寄籍廣東的鹽商子弟,所以最初入學之30人,均出自鹽商之家。之後則開放商民兩者為招收物件。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越華書院廢止,次年二月在原址上修建了廣州府中學堂。

而越華書院之影響,還不僅在教育領域。1839年初,欽差大臣林則徐抵達廣州主持禁菸,即以越華書院為駐節行轅,帶領地方官員體察民情,制定禁菸措施,並推行查煙販、築炮臺、練水勇等一系列舉措。曾任廣州越華書院及粵秀書院監院、學海堂堂長的著名學者、史學家、地理學家梁廷枏,也發揮自身熟悉當地情況的有利條件,出謀劃策,給林則徐以很大支援。

鴉片戰爭之後,曾經由商人捐資、接收商人子弟的越華書院大不如前。齋舍講堂因經費窮絀,頹敗失修,教學條件日漸惡劣,無法聘請名師大儒主講,其地位漸被學海堂、菊坡精舍、應元書院取代。

世稱“九江先生”的名儒朱次琦、“東塾先生”陳澧都曾入讀越華書院。前者門人有康有為、簡朝亮等知名人物,後者後受聘為學海堂學長、菊坡精舍山長,提倡樸學,造就了“東塾學派”。清代詞壇“粵東三家”之一葉衍蘭也曾主講於此。

應元書院

開辦第一年會試就出狀元

宋代以來,廣東書院漸從山林之間轉入城市。清代的廣州城位於越秀山與珠江之間,東西以濠水為界。清代廣州官辦書院主要分佈在今廣州市越秀山和中山路一帶,圍繞著清代廣州衙署區而建。這樣既便於官府加強對書院的監管,同時建於越秀山麓,靠近主城區也便於書院師生的日常學習生活。如張之洞建立廣雅書院時就曾提出書院的院址應是“山水幽勝,去省亦不甚遠,在不喧不寂之間。”

應元書院於同治八年(1869年)由廣東布政司王凱泰在越秀山麓的應元宮創辦。王凱泰曾師從阮元。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中舉,後入李鴻章軍幕,得到曾國藩、李鴻章等重臣的聯名舉薦,遷任浙江按察使。同治六年(1867年)任廣東布政使。《清史稿》列舉他在廣東的政績:“裁陋規,省差徭,核釐捐,丈沙田,濬城中六脈渠,增建應元書院。”

應元書院的院長李文田在廣東文化史上很有名。他是咸豐九年(1859年)的探花。李文田操守耿介而端正、學問淹雅廣博,被在京的廣東名士奉為魁首。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梁啟超和老師康有為一起到北京參加會試。典試正座為吏部尚書徐桐,副座為禮部侍郎李文田。據說李文田看了梁啟超的試卷後被深深打動,可手頭名額已滿,便去求徐桐給一個名額。但徐桐討厭梁啟超的卷稿“牽引古義,越出繩尺”,因而拒絕了李文田。李文田無奈,只得在梁啟超的卷子上批了一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惜哉惜哉!”

曹思彬在《廣州歷代書院沿革》中指出,該書院著重於科舉,因此粵東舉人多在此求學深造。今天廣州的應元路,亦因而得名。後科舉沒落,應元書院也隨之衰落,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停辦,改為廣東先賢祠。

據《廣東書院史話》載,在王凱泰來廣州之前,廣東在清代只出過莊有恭、林召棠兩位狀元。王凱泰認為廣州山明水秀,靈氣所鍾,斷不應只出兩個狀元,於是親自在城中勘察,最後看中越秀山。“應元”,取“多出狀元”之意。當時廣州已有粵秀、越華、羊城三大書院和學海堂、菊坡精舍等大館。王凱泰決定另闢蹊徑,辦一所專供舉人肄業的書院,只收舉人。《廣東書院史話》稱:“應元書院就是一所研究生院。”

同治十年(1871年),是應元書院開辦後第一個會試之年,一下子出了九位進士,其中五人入了翰林。順德人梁耀樞以進士廷對第一,成為廣東清代第三個狀元。“應元”二字果然“靈驗”。

羊城書院

首次招生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二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督糧道蔣依創辦嶺南義學,院址在城南龍藏街。嘉慶八年(1803年)布政使康基田改嶺南義學為羊石書院,又將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知府劉茂溶建於城南木牌頭之珠江義學改為珠江書院。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知府程含章將羊石、珠江二書院及廣州義學合而為一,更名“羊城”,又更穗城書院為羊城書院外館。請示巡撫及布政使司,得充公田700畝,變價得款,連同官紳捐款共銀3萬兩。設立生童膏火170份,當年甄收內課生童各40名,外課生童各20名,共120名。

羅含章《羊城書院記》有說“立定規條,延清名師,實心教讀。餘公瞬即到院教諸生以修身立品,實濟時用之學,升降有等,勸懲有序,庶幾收實效焉。”

道光元年(1821年)第一次招生便有兩千多人應考,錄取不到四十人,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二,可見其搶手程度。後來羊城書院聘請曹雨村任學長,學者日眾。曹雨村是南海曹邊村人,中舉後不出仕,從事教學著述,著有《木筆花館詩鈔》《易學史鏡》等書。

羊城書院的首任山長是謝蘭生,張維屏為監院。謝蘭生是廣東文化史上一位非常傑出的人物,詩文書畫和學術都有極高造詣。他是清嘉慶七年(1802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因父年老,請假歸不再應考候職。父死後,連續主持廣州粵秀、越華、端溪書院講席,後任羊城書院山長。曾受兩廣總督阮元延聘,重修《廣東通志》任總纂。

(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