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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八王之亂的本質,就在於皇權的極度衰落

作者:元年春王正月。

當晉武帝司馬炎一統天下,結束三分,又開創了三十年“太康盛世”,論其功業,在東漢之後、楊堅之前的幾百年裡,確實無人可比。

為了傳位於生性駑鈍的嫡長子司馬衷,司馬炎在最後時候,一邊分封諸子出鎮,把天下兵權緊握於司馬家手中,一邊委任太子的外祖父楊駿為顧命大臣,讓他攝行皇權。

這或許是汲取了魏明帝曹睿臨終佈局不當,讓曹爽司馬懿分掌大權,進而讓司馬氏篡奪天下的前車之鑑,結果卻是又一次變生肘腋。

西晉經營天下,歷經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已經是三代四帝,經營六十年光陰,才得以混一天下 ,政權本該十分鞏固。

在司馬炎剛死,司馬氏藩王們強盛無匹,盡掌各地兵權的局面下,楊駿居然膽大包天, 讓百人衛隊持兵器跟隨自己,出入皇宮 :

【若止宿殿中宜有翼衛,其差左右衛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駿,令得持兵仗出入。當寄託之重,居太極殿。梓宮將殯,六宮出辭,而駿不下殿,以武賁百人自衛。若止宿殿中宜有翼衛,其差左右衛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駿,令得持兵仗出入。】

此等做派,遠超漢末何進之流,甚至連劍履上殿的曹操都及不上他,如此則皇權威嚴何在?

而且,司馬氏三代宗室遍佈天下,各大都督盡在其手,掌握地方兵權,就是中央禁軍,司馬氏也是大有人在。

按常理,外姓臣子輔政,對此等如日中天的強大皇權,本應戰戰兢兢,始終保持敬畏,不敢生出覬覦之心,而楊駿的做派卻是反著來,權慾薰心,直接就產生覬覦之心,而且吃相是極度難看,赤裸裸地作死,最後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自取滅亡,打爛一手好牌。

此事亦證明,魏晉時期,皇權確實是窮途末路了,稍微一個弱勢點的皇帝,都完全鎮不住場子。因此,讓宗室執掌軍政大權,成為從司馬炎一直到楊堅李淵,幾百年來每代帝王的共識。

為了穩固皇權,讓皇族宗室或者內為執政,或者在外掌握兵權,即所謂宗王政治。但如果沒有強勢的皇帝壓制內外,平衡各方, 很容易就導致諸王為了爭權火併,引發內戰,比如西晉的“八王之亂”,正是極好的範例。

準確說,先有晉惠帝司馬衷這個不能自理朝政的弱勢皇帝,才有代行皇權的楊駿自取滅亡。之後首先起事的宗王,汝南王和楚王,其實是在京師政變,而且汝南王是沒躲開,楚王是自認為有皇命在手, 才幾天就被平定,這兩人後來也被算在八王之亂裡,其實有些冤枉。

畢竟他們之後,賈后與張華執政,可是令天下安定了近十年。直到眾望所歸的合法繼承人, 晉武帝生前欽定的太子一天天長大,他與賈后並非親生母子這個致命漏洞,被各方野心家抓住。

晉惠帝與賈南風:

皇叔祖趙王倫鼓動賈后殺了太子,自取滅亡,趁機奪取京城,舉兵篡位。這位才是類似東漢末年董卓一樣的禍亂天下之首。而且他在諸王圍攻下戰敗,還把西晉朝廷的中央威權丟光了,於是亂局遂一發不可收拾。

這麼折騰的結果,接下來其實是個諸王幹掉了逆賊,也把中樞威權打殘了,然後各大都督群雄逐鹿。對他們來說, 贏了一時,收益其實不高,離皇位差得很遠,但是如果不站隊一樣要被逼站隊,站錯隊一樣要全家滅門。所以,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成都王和河間王是河北關中兩個都督區聯手,齊王和長沙王是相繼掌控中樞,雙方爭戰不休下,最終便宜了先在中樞鬥爭失敗跑路,去青徐積蓄力量,東山再起的東海王司馬越。而此人甚至連司馬懿的子孫都不是,標準的皇族疏屬,再怎麼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註定不可能登上帝位,鎮服四方。

而且,成為八王之亂最終大贏家的司馬越,陡然發現內遷五胡已經趁亂起兵,割據一方,成了心腹大患。

此前,西晉開國的邊疆局勢算是非常理想的:

從司馬懿收復遼東,毋丘儉痛打高句麗,又徵三韓,華夏政權在東北方面的擴張,實際上達到當時自然環境的極致。

鮮卑被瓦解為難以統一的數個部落,來自大漠威脅實際上不復存在。

南匈奴被分割為五部之後同於編戶,雖然屢有叛亂,不過亂起既平。

關中雖然羌氐過半,樂禍貪亂,但是也不過是給大晉王師送軍功的份,鬧不成大氣候。

這和漢朝開國要面對匈奴,隋唐開國要面對突厥,北宋開國要面對契丹,明朝開國要面對北元,都是統一大漠南北,聲威遠及西域的強大塞北政權,實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如果司馬師不早死,多活個二三十年, 順利剷平西蜀東吳,那就是他的嗣子齊王司馬攸來當晉武帝了,然後再傳給司馬囧……司馬昭與司馬炎父子被排除於帝系之外,困擾西晉開國數十年的嗣位之爭不復存在。

這樣的晉朝, 確實有可能維持100多年,不會那麼快崩潰。

或者如果賈南風肯聽從賈家長輩的忠告,把賈家命運和太子司馬遹聯絡在一起,讓太子娶了賈家人為正妻,讓太子順利接班,那西晉是可能穩定幾十年的。

然而,從賈后決定幹掉太子的時候,一切悲劇就已經註定,烈度極廣的諸王內戰,把中樞政府軍打沒了,朝廷權威打空了,諸如劉淵劉聰父子、 王彌、 石勒等胡漢野心家,當然會趁亂而起,

最終顛覆了西晉王朝,並導致持續數百年的神州陸沉……

(本文大部分內容,為筆者好友【元年春王正月】 原創撰文 | 授權【狐狸晨曦】整理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