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巖

《皇明諸司公案》記載：明朝時期，廣元縣（今屬四川廣元市）有個叫嶽充的人，為人貪婪，殘暴無義，以屠宰為業。

有一天夜裡，昭化縣（四川廣元）有個販賣豬肉的販子史符，趕著十幾頭豬來到嶽充家。

由於當時為一更天（夜間19時至21時），天色已晚，史符就住在了嶽充家，等著嶽充處理完，他再用車子運回昭化販賣。

嶽充發覺沒人看到史符進門，於是就動了邪念。

嶽充準備酒食招待史符，宴席間頻頻勸酒。

史符遠途跋涉而來，一路上很辛苦，如今到了目的地，於是就“寬心放飲”，不知不覺間喝得酩酊大醉。

嶽充發覺史符已然熟睡，趁機將其勒死，而後將屍體丟進後院的一口枯井之中，當時夜深人靜，無人察覺，嶽充就這樣霸佔了十幾頭豬，一晃三年過去，嶽充自己彷彿都忘記了殺人這件事兒。

三年後的一天，昭化縣又一個富商安其昌，也來到廣元做買賣，此人“年少俊雅”，是個喜歡沾花耳草的風流客。

嶽充有個鄰居梁華成，是個裁縫，妻子馬氏長得“綽約窈窕，麗色無雙”，令很多男子想入非非。

她家對門有個皮匠，叫池源清，經常以言語挑逗騷擾，卻一直沒機會得手。

有一次，安其昌偶然到池源清的店內買鞋，他發現對面馬氏倚在門口向遠處望，那樣子秀色可餐，惹人憐愛。

安其昌眼盯著美女有些失態，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安其昌進門，和店主池源清閒聊，得知馬氏的丈夫能縫製衣服，於是就買了一些綢緞，到裁縫店請梁華成給自己縫製衣服，量身裁剪之後，綢緞剩餘了一尺多。

安其昌就很大方地說：“這剩下的布料就送給尊夫人，做雙鞋吧！”

安其昌此後常到裁縫店轉悠，一來二去就和馬氏混了個眼熟。

轉眼半年過去，安其昌害起了相思病，症狀不輕，連床都起不來了，於是寫信給父親，讓父親來收沒來得及結算的賬。

梁華成發覺安其昌一個多月沒來店裡，向人打聽，才知道安其昌生病了。

有一天，梁華成恰好路過安其昌家門口，於是就進門探視，看到安其昌詢問道：“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如今好一些沒有啊？”

安其昌說：“我正巴不得你來呢，請你可憐可憐我，救我一命，不然的話，這一次有可能就是和你生死訣別啦！”

梁華成說：“我倒是想幫你，可我又不是醫生，如何救你啊？若是有辦法能救你，我怎麼會見死不救呢？”

安其昌說：“你若肯救我，自然有辦法。”

梁華成說：“你這個大財主是我的老主顧，經常幫助我，看你得了病，我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安其昌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贈送你白銀五兩，權當是首付，等我的病好了之後，一定會重謝！”

梁華成說：“你說說你啥症狀，我再去給你請醫生。

”

安其昌說：“你先收下銀子，我才能說出病症。”

梁華成只好收了銀子。

安其昌可憐兮兮說：“我這病非為別事，就是思慕你家尊夫人美貌，如今相思成疾。

若能和尊夫人在一起待一個晚上，心願了了，虛火降了，然後服藥小命可保，求求你行個方便，我這輩子感激不盡！”

梁華成低頭不語，思量半晌說：“我倒是能答應你，可不知道我妻子能不能同意。”

安其昌來了精神，見縫插針說：“大丈夫肯幫助朋友，想必尊夫人一定能屈從，請您先轉達一下我的意思。”

梁華成於是就返回家，裝做很生氣的樣子。

妻子馬氏問：“發生了啥事兒？”

梁華成於是將安其昌的事兒說了一遍。

馬氏說：“安官人平日裡是個寬厚的好人，他送給你多少鞋面，恐怕你都說不清了吧？

這是救命，如今人家是明著求你，又不是暗中打主意，你既然答應了人家，我就聽你的！”

梁華成隨即去轉告安其昌，答應當天夜裡妻子陪他。

安其昌聽了滿心歡喜，只等著夜裡和夢中情人共度良宵。

可惜天公不作美，當天傍晚，老爹安潤趕到，夜裡父子同睡。

安其昌無計脫身，不能赴約。

梁華成取了三錢銀子，讓其妻子馬氏濃妝豔抹，收拾停當，只等著安其昌到來，到了二更天，安其昌還沒來，馬氏倚門張望，恰好被池皮匠看到。

池皮匠手提著皮刀，走近調戲馬氏。

馬氏死活不從，池皮匠惱羞成怒，於是將馬氏殺害，砍下頭顱，掛在了嶽充店鋪的肉鉤子上。

第二天一大早，嶽充起來宰豬，發現了人頭，大驚，隨即將人頭扔進後院的井中。

梁華成回家後，發現妻子被殺，人頭不見了，於是憤然找到安其昌。

安其昌解釋說父親到來，無法脫身，根本沒去，梁華成死活不信，兩人為此爭執不休，安潤替兒子辯解，梁華成於是認定是安氏父子殺害了妻子，於是到官府報案。

安其昌被傳到，兩人各執一詞爭吵不已。

知府柳某動用刑具，安其昌死活不承認。

柳知府隨即將安其昌押回縣衙，縣令也沒有審理明白，於是就把安其昌關押起來。

一年後，曾察院巡視廣元縣，安潤找到梁華成說：“我兒子和你是好朋友，他絕不會殺你妻子。如今人死不能復生，你不如選個女子，娶妻的錢我來出，你把案子撤了吧！”

梁華成見錢眼開，於是就去官府打算撤訴。

曾察院卻不同意，說：“人命關天，豈容私了？本官這就去你家審訊！”

曾察院傳來周圍鄰居，詢問馬氏是否有姦情。

眾人都說沒有，曾察院假裝發怒說：“這女子素來不與人私交，兇手無疑就是安其昌。”

於是當場杖責安其昌三十大板。

曾察院暗中派皂隸丘榮私下走訪，看看誰說安其昌是冤枉的。

丘榮聽到皮店徒弟問池源清：“不知道這安其昌是不是真冤枉？”池源清說：“他確實冤枉啊！”

丘榮隨即將池源清擒獲，送到官府訊問。

池源清起初不承認，因受不住酷刑，只好招認了殺人的經過，並說出把人頭掛在了嶽充店鋪。

曾察院傳來嶽充，嶽充得知已經審訊出兇手，與自己無關，於是就承認把人頭丟進了後院井中。仵作去井中打撈人頭，意外發現一具屍體骸骨。

曾察院審訊嶽充，問其家井中為何有屍體。

嶽充這才想起，多年前自己謀財害命的事兒來，可是為時已晚，熬不過酷刑折磨，最終承認自己謀財害命的事實。

曾察院判處嶽充、池源清依律處決，安其昌“買奸”著實可惡，因病故不再追究，梁華成“賣姦致妻死”，受到杖責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