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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年走了30萬公里: 24歲寧波小夥徒步旅行, 最終於他鄉結束一生

訊息傳出,國內驢友圈一片哀慟。

作為一名徒步旅行骨灰級玩家,謝建光用自己的一雙腳,幾乎丈量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用35年的時間,帶給旅遊愛好者無數傳奇、故事與風景。

謝建光去世後,驢友們聲稱這樣一個獨特的旅行愛好者,可謂前無古人,後面也很難會有來者。

那麼,謝建光的故事到底是怎樣的?3徒步旅行生涯,他又收穫了什麼呢?

起點

1959年的一天,一名男嬰在寧波瞻岐鎮某個偏僻漁村呱呱墜地。父母對他給予厚望,給他取名謝建光,希望他可以給這個家庭帶來曙光與希望。

由於家世不是很好,加上教育普及還不高,所以童年謝建光的教育經歷,一直是在邊放牛邊唸書中度過的。

林林總總下來,他只念過5年的小學。

謝建光曾多次回憶,其實自己從小極愛讀書,尤其愛好文學,但是因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才耽誤了學業。稍長大時,自己都是忙著幫家裡務農、喂牲畜,而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興高采烈地去唸書。

父母為了讓謝建光長大了能有一技之長,讓他跟著別人去學木工,但是卻在一次刨木頭時,不小心把手指頭都給削掉了。謝建光的父母從此打消了讓他做木工的念頭。

那時候起,謝建光便繼續幫著父母務農,日子過得悠閒自在,一家人苦中作樂。

就在他還沒來得及追求自己的文學夢想時,一場意外突然襲來,謝建光在17歲那年突發心臟病,經醫生診斷為先天性的,家裡為給他治病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

然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恰恰是這次住院期間,讓謝建光第一次開始思考一些有趣的東西,躺在床上他總愛問自己一個問題——“難道我這輩子就要在小山村中度過嗎?”

在無數個日夜思索同樣一個問題後,他得出了答案:要麼讀書,要麼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總之身體與靈魂,總要有一個在路上才行,只有這樣自己這輩子活得才有意義。

謝建光雖然早早輟學,但是像是四大名著,還有魯迅的文章,海涅的詩歌,他總是愛不釋手,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文學世界的追求。但僅僅是看還不能滿足他的自我追求,所以一門心思地想著高考到杭州的大學去深造。

但是,他只有5年小學文化程度,想要在高考中脫穎而出,可謂難於上青天,所以在第一次高考中,毫無意外地落了榜。

高考落榜後,謝建光沒有一蹶不振,索性撿起鋪蓋來到杭州的大學旁聽文學課。但是學校並不能容忍這樣一個“閒人”整天混跡於大學課堂中,遂將他趕了出去,並讓他不許再進入學校。謝建光的求學之路,徹底夭折。

求學碰壁的謝建光,再次回到了那個小山村,繼續和家人過著務農生活。在外人看來,他似乎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陪在父母身邊務農的準備。

但是,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謝建光的內心越發開始悸動起來,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一如他自己當初所想的,身體與靈魂,總要有一個在路上才行。如今既然自己不能再求學,那麼一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1983年,謝建光打點好一切,背起行囊便開始了他的徒步旅行。行囊裡只有簡單的幾件衣服,一支鋼筆,一本筆記本,還有自己多年來的積蓄150元。

他對自己的父母說自己去經商創業,到外面的世界去闖一闖。

夢想的路上荊棘叢生

剛走出小山村的謝建光,心思單純,懷揣著150元,剛開始的日子過得非常瀟灑,走走停停,吃吃喝喝,花錢沒有規劃。很快,150塊錢便花完了,而自己還在漫無目的地流浪。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對於踏上旅途後的唯一收穫,也就只有“新鮮”二字。

這時候,他的生活開始變得困窘起來,沒有了錢,溫飽便成了最大的問題,根本無暇再打理自己的形象,很快變得蓬頭垢面地在大街、小道上晃盪。

好在他是苦出身,沒有錢了,索性就在旅途的路上找橋洞、山洞過夜,有時候也在半道上以天為被,以地為衣。餓了,如果在城市,就到小飯店去求好心的老闆給些飯食。如果在山間小道,索性就地取材,摘野果吃。

可野果不是隨時隨地都有的,更多時候他只能挖挖野菜,有時候還得逼著自己啃樹皮,渴了就喝小溪裡的水。

就這樣,一個才24歲的小夥子,很快把自己折騰成了一個野人、流浪漢,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走到哪裡都遭人嫌棄。

很快,他的身體就吃不消了,很快生了一場大病。

飢餓、病痛與風餐露宿的折磨,慢慢讓謝建光認識到,追求夢想的道路上,原來不是單憑一腔熱血就可以,也不是充滿了詩意與鮮花,而是一路崎嶇、荊棘叢生。

在經歷過一個個難熬的日夜後,好幾次拖著病弱的身軀癱倒在路上時,謝建光總會在心裡想——“如果我就這樣默默地在這裡死去,那也挺好的。”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遇上了好心的驢友。一路上,這名驢友對他份外照顧,不僅花錢買藥給他治病,還貼身照顧他,直到等到他身體好的那天才離開。

離開時,這名驢友特意給他買了回寧波的火車票,還告訴他,旅行的路上是很艱難的,你要時刻有面臨各種困難的準備,萬一沒有吃的、喝的,你該怎麼辦?萬一你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生病了,遇到了危險,又該怎麼辦?

旅行是很好,但是不做準備就把命丟了,那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就這樣,歷經半年,謝建光衣衫襤褸地回到了家鄉。當父母見到他落魄樣子時,心疼極了。

母親一個勁對他說,不求他在外面出人頭地,以後踏踏實實在家裡幹活就好了,好歹能夠吃好穿好。

但是謝建光的內心,因為這次旅行,早已被種下了一顆自由的種子。

與荒野為伴,吃青草石頭

在家鄉的半年時間,謝建光的父母還以為他已經穩下了心思在家裡過活。沒想到,半年後的一天他卻突然對父母說,自己還想去外面再看看,而且去意已決。就像他在自己筆記本中寫下的一樣——“人生的路即便走絕了,但是大地上的路卻無窮無盡。”

他覺得,他人生的路,求學、務農、經商這些對他來說,要麼無法踏入,要麼已經走絕。只有大地上的旅途,才是他活著唯一的出路。

只有在旅途上,他才能夠肆無忌憚地在大自然中享受自由的生活,沒有壓力,沒有爾虞我詐,更不必看著別人的臉色與嘲諷過日子。在路上時,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得到了全所未有的釋放。

所以謝建光這次花了半年,做了很多準備。

對第二次旅途,謝建光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認識與定位。他覺得生命的旅途總是滄桑曲折的,會有鮮花滿地和豔羨眼光,但更多的是柴米油鹽與荊棘叢生。

而對他來說,鮮花遍地是風景,荊棘叢生也是風景。所以他必須都得欣然接受,並且痛並快樂著去享受生命與大自然給他的一切酸甜苦辣的饋贈。

第二次旅途,謝建光沒有帶多少錢,還是簡單的幾件衣服,一支鋼筆、一個筆記本,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幾本自己愛看的書。

這一次他不再執著於路途中的艱難跋涉,而是苦悶時看看自己手裡的書趕路。對於路線,他也有了成熟、清晰的規劃,目標雲貴高原,至於什麼時候能到,時間上他從不做限制。

他覺得,終點的風景固然好,但旅途的風光,才是美好的常態。如果執著於終點的風景,那麼終將讓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無比艱難、苦悶。

每到一個地方,看了一些不一樣的風景,見到了有意思的人,或是一場大雨後的若有所思,或是克服困難後的舒暢心情,他都會一筆一筆記在自己帶的筆記本上。

久而久之,他的筆記本已經寫滿了他青春的故事。翻開每一頁,都是詩一般的風景與夢想中的遠方。文字中,有他對大自然的歌頌,對生命的感悟,對苦難的理解。他說,無論好的壞的,都是風景!

在寫滿了一本筆記本後,謝建光每天的旅途雖然看起來仍舊顛簸、落魄,但是他的心靈卻慢慢有趣了起來。他已經從當初一名不折不扣的流浪漢,變成了一名精神上無比富足的旅行作家,用他的文筆去描繪酸甜苦辣,歌頌祖國山河。

每逢佳節時,他會童心大起地寫道——“養育你的故鄉,並非是你最終的歸宿,而收留你的異鄉也從來沒有打碎過你的夢想。”

雖然他的很多話仔細審視起來,經不起推敲,但後來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他的自嘲而已,在看似荒誕、滑稽的背後,跳躍著一個有趣的靈魂。

那麼旅途中沒有吃的,喝的,沒有錢用了,他該怎麼辦呢?

對這一切,謝建光花了大量筆墨記錄自己的小秘密。

他說,在旅途中沒有吃的、喝的,是常態。如果在山間小道時,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去找吃的。期間,他吃過了能吃的所有野菜、樹皮,有時甚至飢不擇食啃過死老鼠肉。

當然,每到一個城市,就是他極好地補給站,他就可以補充些必須的乾糧、藥品。

他當然也沒有錢維持長久的開銷,所以一路上只能自給自足,一路拾荒,一路賣錢。

有時候運氣好一天甚至能夠賣十幾塊錢。別人看不上的碎紙片、鐵片,在他看來都是好寶貝。

當然,有時候路過某個村莊他覺得有緣,趕上農忙時他索性就留下來做短工,每天和人們生活在一起。插秧、割稻、做木工、泥瓦匠,這些活他幹起來都得心應手。

等農忙結束,他就再次背上行囊,滿載一份沉甸甸的回憶踏上新的旅途。

有時候到了大城市,他也會買一些書,報紙、雜誌、小說,古今中外的只要他看上眼都會買。路上遇到不錯的驢友,他看完書就會轉手把它送給別人。

在旅途中,風餐露宿和餓肚子是常態,謝建光這樣在筆記本中記錄道——“我從天上來,住在荒野之中,與大海為伴,吃青草石頭。”

第二次的旅途,意外地比第一次要順心很多,謝建光非常滿足於這種在路上、在大自然中馳騁的狀態,所以很快有了第三、第四次旅途。

1996年,謝建光再次踏上了自己的旅途。只是這一次的旅程與以往都不一樣,他有了一輛自己改裝的小推車。兩個輪子,後邊搭上一間像小櫃子一樣的木棚。外面是鐵皮封住,裡面分成兩層,上層放一些生活用品,下層放被褥、席子。

可別小看了這個小推車,有了它之後,謝建光得以不再風餐露宿,在冬天也有了禦寒的地方。

從1996年到2010年,十幾年的徒步旅行,小推車也被他一次次更新換代。直到2010年相約驢友在廣州碰面時,驢友特意給他定製了一輛鋁合金的推車,看起來非常精緻漂亮,結實耐用。

謝建光對朋友送的這輛小推車非常滿意,詩興大發之下還特意作了一首《小車賦》——“五星酒店的奢華只是財富和等級,而我小房車的奢華卻是江山和雲天,那可是鋪天蓋地的擁有與暢享。帝王可以探視自己的城池和國度,思索者的自由卻超越了城牆與疆界。我的宮殿建在陽光下和雲霞裡,全部的風水都被我的小車收納了……”

字裡行間,謝建光已經有了一名哲人的情懷與詩人的文藝。他說,自己就是自己自由世界的帝王,而小房車則是他的宮殿。

來時孑然一人,去時孑然一身

旅途中,謝建光也曾遇到過幾位心儀的女子。

一次路過一間學校時逗宿停留,孩子們和附近的村民都來向他打聽故事,只有一名年輕的女老師對他車上的筆記本格外注意,一翻開滿滿的都是詩情畫意和跳躍的靈魂。

沒想到一看,便忘了還回去。第二天起來,謝建光急得到處找,不時大喊——“誰拿走了我的筆記本?!”

這時候,一名姑娘羞澀著走過來遞上筆記本——“不好意思,是我拿走了,因為看得入了迷,所以忘記還給你了。”

兩人就這樣因為一本筆記本而結緣,相處甚歡。

對於這名女孩,謝建光是發自內心地喜歡的。女孩為了把他留下,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帶著他去理髮、買衣服、買書、吃飯。兩人會在月上柳梢頭時一起散步,一起聊筆記本中的有趣故事。

但是,痛苦地抉擇之後,愛情與自由,謝建光還是選擇了後者,離開了這名痴情於他的女子,再次踏上了孤獨的徒步之旅途。

他總在筆記本不止一次表示,愛情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但如果為了愛情把他對自由旅途的嚮往束縛住,那無異於自殺。

後來,有照相館的老闆娘,路途中照顧他病痛身體的單親媽媽,都曾對他表明過愛意。但是無論是誰,他最終的選擇都一樣,從開始就明確告訴對方,自己的歸宿是遠方,是征途,而非愛情與婚姻。

對於自己的父母,謝建光一直感覺虧欠良多,但是他卻從不認為自己不孝。他在筆記中多次寫道——“我並不認為自己不孝,孝是銘記,是繼承上一輩的美好品質,是做好他們沒有完成的心願,是改變父輩未改變的人生世界……”

在謝建光看來,與其拘役於農村世俗過活,他的父母更願意讓他開心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他的筆記中,有很多篇章都是表達對父母的思念之情,有時候他會這樣給媽媽寫道——“有一次淚眼相對,媽媽啊,你叛逆的兒子將愛販賣給遠方的美麗……”

徒步旅行30多年後,謝建光已經在國內驢友圈名聲大噪,甚至在作家圈裡都開始聲名鵲起。

他的文字或許不夠深沉、哲思,但是卻真實記錄著一介凡人的喜怒哀樂和所見所聞。人們喜愛他,喜愛他的文字,更多的是愛他那顆有趣的靈魂和為了夢想百折不撓的意志。

2016年,謝建光在寧波幾名文化圈的好友終於把他所有的筆記與散文整理到了一起,在寧波出版社發表了《瘋行天下》一書,詳述了中國徒步旅行第一人謝建光30多年來的傳奇故事。

35年走了30萬公里: 24歲寧波小夥徒步旅行, 最終於他鄉結束一生

有了粉絲朋友後,謝建光也開通了自己的社交賬號,不定時地分享自己在路上的有趣點滴。

他的最後一條朋友圈記錄發表在2018年,在他旅途到黑龍江黑河期間。

他說:“感覺自己不是很好,呼吸不暢,渾身乏力,可能需要休養一個月”。

沒想到沒有多久,便有他因消化道出血不治身亡的訊息傳出。

謝建光的死,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難以接受。

就在他去世不久前他還曾對朋友笑言——“我總覺得,我會在某個黃昏時,突然停止心跳,好像我已經看見了自己最後的生命。”

35年走了30萬公里: 24歲寧波小夥徒步旅行, 最終於他鄉結束一生

沒想到一語成讖,這位命運的鬥士,詩與遠方的追求者,在花了37年看盡世事繁華與祖國河山後,連離去的方式都是如此瀟灑。

就像以往旅途路過每一個地方一樣,他揮揮手,孑然一身,也沒有帶走一絲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