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時代,是一個皇權的時代。這就意味著,有的時候,人的選擇大於努力。人若是跟對了權力一方,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可一旦站錯了隊伍,後果是馬上萬劫不復。
賈府經濟這個問題,完全可以換一個角度想一想:賈府發跡,可有資本的累積過程?
賈府的發跡,可有核心資本?
答案是都沒有。
賈府的發跡,不過就是當年跟對了人!
赫赫揚揚的寧國府、榮國府,是開國皇帝,對跟著他一起打江山的哥們論功行賞的結果。
皇權可以給賈家財富、地位,不過這都是表面上的浮華。
其實這些財富、地位,還是牢牢地握在皇權的手中。
一旦有一天皇權開始變動,就意味著整個權力、財富的再分配。
而不巧的是,這一次,賈府的隊伍站錯了。
一。元妃省親是皇權對於榮國府的試探
轟轟烈烈的元妃省親,將榮國府最後一次推到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高光時刻。
但這高光時刻,也全都是燒錢燒出來的!
算一算元妃省親之前的經濟賬,就知道賈府的日子,雖然比不上寧國公、榮國公在的時刻,但如果想要過平穩的日子,這還能支援幾代人。
至少賈寶玉這一輩子的人,還可以靠著祖蔭,風光地過一生。
賈府有寧國府、榮國府兩個公侯府第,這賴造的府第,是賈府無比的榮光!
在賈府正常運轉的情況下,皇帝不會將這兩座府第地收回去。賈府中人,根本不會為了居所發愁。
賈府有皇帝賜給這個國公府第的田莊,這就意味著田莊中的一切產出,歸賈府所有。
賈府的主人,那些不事生產的寄生蟲們,可以合規的要求田莊裡的佃戶交租子。
黑山村的烏莊頭,有過這樣的話:
烏進孝道:“爺的這地方還算好呢!我兄弟離我那裡只一百多里,誰知竟大差了。他現管著那府裡八處莊地,比爺這邊多著幾倍,今年也只這些東西,不過多二三千兩銀子,也是有饑荒打呢。”
無論是寧國府還是榮國府,田莊的收益或者他們的固定收入。
在正常年景的情況下,僅這一項收入,每年就有幾千兩。
如果賈府可以縮小排場,這樣的收入,已經足夠支撐他們體面地活下去。
賈府的收入不單隻靠這些,寶釵在管理大觀園時,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寶釵笑道:“卻又來,一年四百,二年八百兩,取租的房子也能看得了幾間,薄地也可添幾畝。
從這句話中可以明顯的看出來,大家族置辦田產和置辦收租的房子,是常用的投資方式。
賈府用來取租的房子,也不會少。
這些賈府的祖先為子孫們留下來的產業,足夠他們過日子的!
雖然賈府已經日漸衰敗,這種衰敗連冷子興都看得出來。
但是賈府的衰敗是對比他們的鼎盛時光,賈府主人的奢侈生活,完全可以再支撐幾十年。
奢侈,不會是拖垮賈府經濟的主要因素。
那迅速讓賈府經濟發生坍塌的,究竟是什麼?
是皇權發生了變化!
《紅樓夢》中史湘雲在行酒令時,引用了一句詩,這首詩因為劉心武先生揭秘秦可卿而變得很著名。
這句詩,就是雙懸日月照乾坤。
在劉心武先生的眼中,這句詩是秦可卿是公主的佐證。
可我不這麼認為,因為雙懸日月照乾坤,完全可以指代《紅樓夢》時代的環境。
作者賦予了《紅樓夢》的時代,一個特別的環境。在這個特別的環境中,既有太上皇又有皇帝。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在這種既有太上皇又有皇帝的環境中,皇權會發生激烈的鬥爭,這根本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元妃省親,就是皇權對賈府的試探!
皇帝想要看一看,賈府究竟如何站隊。
皇帝只要動一動手指,對於傢伙來說就是大手筆的花費!
建一個大觀園得多少錢?
小說中沒有寫明。
可是單憑一項支出,就能看出大觀園花費巨大。
江南甄家收著賈家五萬兩銀子,其中:
三萬用於聘請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
下剩的二萬等,置辦花燭彩燈及各色簾櫳帳縵。
這些大觀園中的輔助設施,就用了五萬兩銀子?
那麼蓋一座大觀園呢?
也許賈璉的那句:這會子,再發個三二百萬的財好了。這句話並不單純是一句感慨,也許就是修建大觀園的花費。
而這樣大的花費,起源就是皇帝的一句話。
皇帝的一句話,可以讓平凡無奇的賈元春立刻成為貴妃娘娘;
皇帝的一句話,也可以讓賈府必須花費幾代人積攢下來的銀子,去修一座華而不實的大觀園。
此時賈家已經被捲入了皇權的鬥爭,當然這只是皇帝的試水。皇帝要看著,接下來賈家該怎麼辦?
二。帝王心術
其實秦可卿的葬禮和賈元春封妃,都是帝王心術。
秦可卿的葬禮,和賈元春封妃時間線是挨著的。
我根本不相信,秦可卿有超規格的葬禮,是因為她是一位公主。
賈府根本沒有那個膽子公開僭越,公開給秦可卿辦一場超規格的葬禮。
秦可卿不過是寧國公的玄孫子媳婦,她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讓四王八公都來路祭。
秦可卿葬禮的豪華程度,遠超過了她的爺爺公公賈敬。
那麼秦可卿超規格的葬禮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賈府,被皇權擺了一道。
四王八公都趕來公開路祭,這其中少不了太上皇在背後支援。
太上皇就是要讓他的兒子看看,要實實在在敲打他的兒子,皇位可以給他,可皇權還是要牢牢地掌握在他老子手裡!
之後賈元春馬上被封妃,賈元春的封妃,是皇帝對賈府的敲打。
皇帝也要讓賈府看清楚,他們站隊要站在何處;
皇帝要讓賈府認清,誰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很明顯,在這一次站隊的過程中,賈府並沒有站隊皇帝。
那麼當皇帝將皇位真正坐穩之後,賈府將會無情地被修理。
皇帝可以給臣下的封爵就那麼多;皇帝可以給臣下分的蛋糕就那麼大,不夠分了怎麼辦?
這種事情對皇帝來說極為好辦,挑個錯,把一些人的爵位收回來;
挑個錯,把一些人的賞賜收回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對於皇帝來說,賞賜不過就是帝王心術;
對於皇帝來說,賞賜不過就是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些東西,放到了另一個口袋裡。當然另一個口袋,也只是暫時得到這些東西,當皇權另有需要的時候,還會掏出來,再放到另一個口袋中去。
週而復始,這就是一個迴圈。
而賈府就是看不清這個迴圈,才沒有選擇急流勇退。
對皇帝來說,賞賜不過是從一個口袋,換到了另一個口袋。
而對於一個家族來說,皇帝收回了這些賞賜,就是滅頂之災。
比如皇帝收回了賞賜,對賈府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其實賈府真的有什麼大錯嗎?
當然不會!
賈府的人,都是一群烏合之眾。
要麼就是賈赦、賈珍、賈蓉,這樣道德敗壞的花花公子;
要麼就是賈政那種腐儒;
要麼就是賈寶玉這種,只知道風花雪月的紈絝子弟。
賈府的人早就失了兵權,早就沒有了當年開國功臣之勇,這群烏合之眾,就是想犯抄家滅族的大罪都難。
可誰讓賈府的人站錯了隊!
皇帝真正掌權後,自然要清理太上皇的心腹;
皇帝真正掌權後,自然要對自己人論功行賞。
賈府之人道德敗壞,皇帝想挑一個錯將賈府的爵位收回,那太容易不過了;
賈府之人的經濟命脈,本就掌握在皇帝的手裡,只要皇帝想收回去,那太容易不過了。
抄家!
抄家之後的賈府,馬上變得一無所有。
只要皇帝下了這個決定,賈府任何一個人都無力迴天。
賈府的經濟根本不是被拖垮的,而是被帝王心術算計進去的。
整個賈府中,活得最清醒、最通透的就是秦可卿。
她早就看出了賈府樹倒猢猻散的結局,而且給出瞭解決方案。
任何一個家族的輝煌與榮耀,都沒有辦法永保無虞。賈府赫赫揚揚,已將百載。
在皇權的眼中,這份榮耀早該換換一個口袋裝一裝了。
當帝王心術算計一個家族的時候,這個家族的倒黴就是遲早的事。
賈府的一切都是皇帝給得,那麼也意味著皇帝可以隨時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