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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黛玉能和丫環情同姐妹,寶釵卻不能?不僅是性格的問題

有人說《紅樓夢》是一部“百科全書”,這話並不是誇張。相比《水滸傳》,《紅樓夢》在細節處的精雕細琢心思要遠勝太多,小到人物衣飾,大到四家族整體乃至暗喻的皇家、整個社會的命運走向,都在看似不起眼的細節中埋下了伏筆,其中很多是借人物之言行展露出來。

雖然都是丫環,但平襲紫鴛等卻又遠遠出挑於眾人之上。再把這4人分兩邊的話,平兒和鴛鴦應當劃至一處,他們是賈府管事人王熙鳳、賈母身邊頗有實權的丫環;而襲人和紫鵑,她們是賈母最高掌權者——賈母心中兩個心肝兒肉寶玉、黛玉身邊地位最重要的丫環,她們不管賈府事務,單管兩個寶貝主子的事。

相較襲人,紫鵑的處境又要更微妙。襲人已經是眾人眼裡寶玉的妾無疑,那麼紫鵑呢?如果黛玉嫁給了寶玉,以她和紫鵑的情分來說,或許紫鵑也會長久留在夫妻身邊;但木石前盟終究要被金玉良緣替之,紫鵑是個聰明不過的女孩,她知道這賈府雖然收養了黛玉,但真正能為姑娘婚事做主的,只有一個老太太。

賈府這些姑娘身邊個個都有大丫環,但對比之下卻不難發現,只有黛玉能和紫鵑真正情同姐妹,其餘諸人,如寶釵和三春,她們和身邊丫環的關係始終少了幾分坦誠真情,和黛玉處境相似的湘雲,她身邊的丫環翠縷說話也是頗為隨性的,可以看出二人關係還不錯,但她們並沒有什麼論及心事的時候,頂多是為個金麒麟在烈陽下笑說罷了。

不說三春,單說寶釵和黛玉的對比,為何黛玉能和身邊丫環情同姐妹,寶釵卻不能呢?事實上,這不單單是兩名女子性情不同的問題。

若論性情,黛玉和寶釵正如梅和雪相較,“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雪,也就是薛,梅,則為木,其性高潔,不肯輕易屈從濁世。一片白茫茫大地中雪的氣勢自然要無限勝過梅,大部分人眼中的雪(薛)也是更加穩重識大體,懂得做人的,可梅(木,林)的真卻也讓雪不及。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這首《詠白海棠》中最佳一句,便是黛玉性情最佳寫照。黛玉並非不通人情世故,當趙姨娘順路上門做人情時,她也會趕著起身讓座說“難得難得姨娘想著,怪冷的,親自走來”,只是要她做到寶釵那種程度,是萬萬不能的,絳珠的喜惡分明,她看不上眼的,便是權貴王爺,也休想得其半點青睞。

趙姨娘這個人物很有意思,她就代表著賈府許多人對黛玉寶釵的看法。她認為黛玉性子太高傲,寶釵卻“會做人,很大方”,事實上,這兩種性情在交朋友時差別會十分明顯,前者朋友不多,但一旦深交,便是一輩子;後者看似處處周到,但要交心卻很難,黛玉和紫鵑情同姐妹,寶釵和鶯兒親密不及,這是一層原因;

但性情問題之外,還有“人情”二字。黛玉和寶釵的處境有何不同?黛玉是真正的孤女,無父無母,也無家產,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皆由賈府提供,寶釵就不同了,薛家雖然不如以前,但剛出場時仍然鉅富,寶釵來賈府只是親戚情分借住,不像黛玉已經無處可去;

遇到什麼意外情況(如抄檢大觀園),寶釵揮揮手就能離開是非之地,黛玉卻不能,她甚至要接受檢查。如果林家還沒敗,黛玉也以親戚的情分住賈家,還會發生如此尷尬的一幕嗎?

處境不同,便決定了黛玉和寶釵在“人情”一事上的做法不同。黛玉一無所有,只剩下了真心,恰巧紫鵑也是個聰明、細緻,以真待人的丫環,她能理解黛玉的苦處,且同樣以真心為其考慮,而黛玉在步步艱難中,遇到如此能貼心思的人,焉有不交心的道理?紫鵑試探寶玉的風波過後,她嘴上說紫鵑“嚼蛆”,心中卻為紫鵑的細緻感動不已,半夜想著,暗自流淚。

黛玉寄居,寶釵做客。既然是客,自然要處處注意禮節問題,黛玉從沒有當眾訓斥紫鵑,寶釵卻會因為鶯兒和賈環擲骰子鬧將起來,也不顧賈環鶯兒誰是誰非,立刻便罵鶯兒,安慰賈環。這是寶釵在“人情”一事上的精明之處,也是寶釵的“無情”之處,寶釵黛玉處境大不相同,便決定了她們在對待丫環一事上的態度。

寶釵再如何訓斥鶯兒,那也是薛家的丫環,賈家管不著;可紫鵑是賈家派給黛玉,即使紫鵑並不貼黛玉心,黛玉也沒有如寶釵一樣隨意訓斥她的道理。若這丫環不好,黛玉只能忍;若她好,真正把姑娘放在心上,那這兩人的感情自然而然便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如姐妹一般親密。

於人情上,有父母的孩子和孤兒終究是不同的,落在賈府這個大環境裡其對比更鮮明。這就是為什麼黛玉和紫鵑能成知己,寶釵和鶯兒始終上下分明;為什麼紫鵑以真心試探寶玉,看起來衝動魯莽;鶯兒以模糊不清的“金玉”之辭,以及對姑娘的誇讚試探,如同理智推銷。

宿孽總因情,情雖一理,至抒發時卻總要受到現實的限制,《紅樓夢》不愧是一部濃縮了世態人情的百科書,這樣藏在暗處的東西,也足夠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