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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鬼兒子

民間故事:鬼兒子

1。遭遇鬼案

這年仲夏,盧運生中了進士,到句容縣走馬上任,做起了縣令。

上任頭一天,縣衙前的那面大鼓就被人“咚咚咚”地擂響了。盧運生和師爺對望一眼,轉頭吩咐衙役:“何人敲鼓?給我帶上來。”

衙役下堂,帶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盧運生打量此人,只見他面色紅潤,身穿絲綢長袍,大腹便便,一雙眼睛骨碌直轉。

盧運生清了清嗓子,發問:“姓甚名誰?為何敲鼓?”

男人雙膝下跪,低頭答道:“我叫包桂芝,是本縣洪山鎮鄉民。我的弟弟,是我父親和鬼生的兒子!”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盧運生示意肅靜,讓男人詳細說說。

包桂芝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鬼兒子,分了我父親的遺產……”

原來,包桂芝的亡父叫包志偉,以經商為生,別人都叫他“包員外”。包員外的正室是梁氏,大兒子便是包桂芝,多年後,包員外納王氏為妾。自從娶了王氏,包員外每次外出經商都把她帶上。一次,剛離家沒幾天,王氏染了惡疾,船到桃源縣吳城,竟去世了。天氣炎熱,加上還有生意要做,包員外忍著悲痛,在吳城租了一塊墓地,草草葬下王氏,打算等騰出時間再來遷墳。

一年後,包員外僱了船,來到吳城。頭天上午,他託人到附近僱了一些農民,說好第二天辰時挖墳。不料當天下午,一位老太太來到包員外所住的客棧,敲響了包員外的房門。包員外跟老太太非親非故,她會有什麼事?老太太接下來的一段話,讓包員外目瞪口呆。

老太太說:“我是街西頭賣粥的,大半年來,我每晚點錢,都發現賣粥的錢裡有鬼錢,不多不少,兩個銅錢。後來我細細觀察,發現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婦,每天都來買粥,每次只買兩個銅錢的粥。我把少婦給的兩個銅錢單獨存放,到晚上再看,果然變成了鬼錢。”

包員外好奇地問道:“這個少婦是誰?她買粥幹什麼呢?”

老太太說道:“我不清楚。每天給我兩個鬼錢,怪瘮人的,她是鬼,萬一惹著她了,不是鬧著玩的。昨日,少婦買粥時對我說,她是您包員外的如夫人,給您生了個兒子。鬼沒奶水,只好天天來買米粥喂孩子。她知道您今天要來遷墳,希望我把這件事告訴您,把兒子帶走。我問,包員外要是不信呢,少婦拿出一支金簪,讓我把這個給您看。”老太太說著,取出金簪遞給包員外。包員外一看,果真是他給王氏陪葬的金簪,頓時眼淚簌簌直流。他把金簪往身上一揣,撒腿就往外走,老太太忙問:“哎,您去哪裡呀?”

包員外道:“現在就去挖墓!”

很快,農民們挖開墳墓,逝者王氏面色如生,她的身邊,果真躺著一個正在啼哭的嬰兒。

第二天,包員外帶著嬰兒和王氏的棺木趕回了句容。這就是那個鬼兒子的來歷……

聽包桂芝講完,盧運生疑惑道:“如此說來,你這弟弟真是鬼兒子?不過這只是你的說法,還有什麼能證明你弟弟是鬼兒子?”

包桂芝道:“有!我弟弟叫包桂冠,他今年才五歲,把《古文觀止》背了個滾瓜爛熟,我三十出頭都背不過他。人都說‘鬼才,若他不是鬼,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才華?”

盧運生思忖了一會兒,說道:“為了證明你的話屬實,我慢些時候會‘借你弟弟一用。你先回去等候訊息。退堂!”

盧運生很快查明,正室梁氏不能生育,包桂芝是抱養的。本想有一個養子就夠了,可包桂芝生性頑劣,包員外極度失望,只得娶王氏為侍妾,打算再生一子,可王氏尚未生子就病故了,之後包員外去吳城,遇見了賣粥的老太太,按她所說領回了鬼兒子:包桂冠。包員外臨終前把家產平分給兩個兒子,讓自己的姐姐照顧包桂冠。沒幾年,大兒子包桂芝就把家產揮霍殆盡,打起了小弟的主意。

摸清包桂芝的情況,盧運生和師爺乘船北上,沿著運河來到桃源縣城。

上了碼頭,見不遠處有人燒紙,還跪著磕頭,嘴裡唸唸有詞,隱約聽到“魏大人”幾個字。盧運生向一個路人請教,路人說:“他們受過魏大人的恩。魏大人死後,遺體用船運回千里之外的老家埋葬,所以他們在河邊給恩人燒紙。”

盧運生想再問問清楚魏大人是誰,路人已匆匆離開。盧運生走到近前悄悄觀察,發現那燒紙的袱子上寫著“魏公福光大人收用”的字樣。

“魏福光……”盧運生嘴裡喃喃自語,慢慢地踱著步走了。

2。吳城驚魂

吳城距桃源縣城三五里路,鎮上幾百戶人家,二四七九逢集。即使不是集日,街上也有人擺攤。一年到頭,有幾個攤子雷打不動天天出攤,賣粥的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這天早上,老太太像以往那樣,用稻米煮了一鍋粥,盛到兩隻陶甕裡,挑到街上賣。辰時,粥快賣光了,攤點前面的人漸漸散了。此時,一位打扮俏麗的少婦,快步走到老太太的攤點前面,輕聲說道:“我買一碗粥帶走,自己有碗。”說罷,她遞上一隻黑陶碗。老太太給少婦盛好粥,遞給她,少婦接過粥,遞上錢幣,轉身就走。

老太太接過少婦的錢幣,忽然眼睛發直,握在手裡的勺子掉到陶甕裡,發出了“哐啷”一聲。她抬眼朝少婦遠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匆匆忙忙收拾好擔子,挑起來,腳步急促地離開了街道。路上,碰到人跟她打招呼:“羅大娘,粥賣完啦?”她也不像以往那樣笑吟吟地回答“哎,賣完了”,而是頭也不回,匆匆回答兩個字:“嗯、嗯。”她腳步不停,飛快地往家裡趕。

接連幾天,老太太沒有出攤賣粥。第四天,老太太又擺出了攤子,但她心神不寧,一邊賣粥,一邊往前幾天少婦出現的方向張望。接近辰時,沒什麼顧客了,前幾天那位少婦又出現了。少婦走上前來,輕聲說:“我買粥。”

少婦接過粥,給老太太錢,老太太接過錢,像接過一根燒紅了的棍子,手抖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錢也掉落在地上。隨即,老太太攤子也顧不上收拾,轉身就往家裡跑,衣服也不脫就上了床榻,不住口地“哼哼”起來。

老太太的兒媳見婆婆莫名其妙地“哼哼”,感到奇怪,就到床前問:“娘,您怎麼啦?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老太太卻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鬼,鬼……”這副樣子把兒媳嚇得不輕,她扭頭向外走,想把這事告訴丈夫,讓他拿個主意。

剛到院子裡,院門口來了三個人。前面的一個二十多歲,高個子,頭戴綸巾,一副讀書人模樣;中間的一個四五十歲,留著三綹鬍鬚,像秀才;他們身後跟著一個少婦。

兒媳停住腳步,疑惑地打量他們,問道:“你們是……”

二十多歲的高個子說:“我叫盧運生,是大夫。聽說你婆婆病了,來給她瞧病。”兒媳不解:我也才知道婆婆生病,你一個外人怎麼就得到訊息了?但對方說是大夫,她就沒細想,忙說:“快請屋裡坐。”

盧運生一行三人來到老太太床前坐下。老太太看了他們一眼,驚恐地發現買粥的少婦就在其中,她忙把被子拉過來矇住頭,叫道:“鬼!鬼!”盧運生慢慢地把老太太的被子扯下,安慰道:“老太太,您不用害怕,這位少婦不是鬼,是我們差遣她去買粥的。”

老太太露出頭,說道:“那她怎麼用鬼錢買粥?”

盧運生說:“我們只想讓您回憶一件事情。幾年前,也有一位少婦,拿鬼錢買您的米粥,是嗎?”

老太太緩緩說道:“對。”

盧運生又說:“那位少婦在墳墓裡生了一個兒子,她說買米粥喂兒子,最後還託您轉告她丈夫?”

老太太道:“是有這麼回事。”

盧運生搖搖頭,說:“老太太,您在撒謊。”

老太太道:“我沒撒謊。”

盧運生說:“當年那位少婦用鬼錢買粥,您為什麼不吃驚,不害怕?我們找個人用鬼錢買粥,您又為什麼會吃驚、害怕,匆忙逃回家裡,還生起病來,為什麼?”

老太太眼睛看著屋頂,一言不發。盧運生嚴肅地勸道:“實話告訴您,我是句容縣縣令,正在調查一樁關於包志偉的案子。如您膽敢撒謊,恐怕要進監牢的。”

一旁的兒媳聽了,忙說道:“娘,您快跟大人說實話吧!”

老太太嘆了口氣:“唉,是吳先生讓我這麼說、這麼做的。”

盧運生追問:“吳先生是——”

老太太說:“是個秀才,私塾先生,好人!”接著,她把吳先生的事情都告訴了盧運生。

盧運生問:“包員外侍妾王氏的墳,您還記得在哪裡嗎?”

老太太答:“記得,地是我小姑子家的。墳在西北角,北邊一片小樹林;西邊一道排水溝,長年沒有水,溝岸上長滿了灌木;東邊和南邊都是莊稼地。”

盧運生道:“您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老太太一口答應了。

3。暗度陳倉

盧運生打發了買粥的少婦,跟隨老太太來到墳地。墳還在,墳前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包王氏衣冠冢,包志偉立”等字樣。他們從老太太那兒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她反覆說:“包員外來遷墳的前兩天,吳先生找到我,讓我和包員外說了那些怪話。後來,真從墳裡挖出一個嬰兒,我還以為吳先生能算命,通陰陽哩!”

看完墳地,盧運生和師爺回到縣城客棧。師爺說:“看來,這吳先生是關鍵,我們這就去找他?”

盧運生搖搖頭,說:“不找吳先生,我們回句容。”

師爺愕然道:“這麼早就回句容?案子還沒有查完啊!”

盧運生笑道:“正因為沒查完,我們才要回句容。”

師爺鬧不明白怎麼回事,只好連連搖頭,動手收拾行李。

兩人收好行李,叫了兩個役夫,把行李運到河邊。盧運生換了一身官服,昂然地出了客棧。眼看到了河邊,盧運生卻不上船,而是拐了個彎,繞到街市,行人紛紛投過驚奇的目光。眾目睽睽之下,盧運生先進縣衙,說是辭別縣令;此後再次來到老太太家裡,跟老太太說,他要回去了。

經過一番折騰,盧運生才回到船上。師爺埋怨道:“大人,您有些太招搖了。”盧運生微微一笑,說:“以後一定改。”

船行十幾裡,太陽就要落山了。盧運生忽命船家掉轉船頭,在更鼓未敲之前,悄悄回了桃源縣衙。師爺發矇,問盧運生:“您這唱的是哪一齣?”

盧運生說:“這叫‘聲東擊西。老太太說,吳先生飽讀詩書,為人正直。像吳先生這樣的人,對於自己刻意隱瞞的事,我們從正面著手,不一定能行得通。”

師爺恍然大悟:“哦,所以您大白天穿官服、拜訪老太太,都是故意做給吳先生看的?”

盧運生道:“對。這樣他必然會找相關的人打招呼,讓他們保守秘密。可吳先生應該很謹慎,若我們還在,他不敢輕舉妄動。因此,我大白天穿上官服還有一個用意,就是告訴吳先生,我們走了。”

師爺問:“如此說來,他今天晚上會有所行動?”

盧運生道:“不出意外,兩更後他會出來。我已請桃源縣令派了幾名機靈的衙役,隨我們行動。”

不出盧運生所料,兩更後,吳先生偷偷出了家門,前往吳城,先後敲開鎮上幾戶人家的門,說了幾句話,隨即匆匆離去。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吳先生前腳走,衙役們後腳就到了,把他敲過門的幾家主人都帶進了縣衙。

吳先生在趕回縣城的路上,也被衙役們攔住,帶進了縣衙。吳先生五十多歲,高高瘦瘦,山羊鬍子白了多半。吳先生是讀書人,在本地也算是個人物,盧運生對吳先生非常客氣,他讓衙役們退了出去,自己和吳先生面對面坐下。

盧運生開口道:“雖然剛到桃源縣,但我對吳先生已經有了一些瞭解,很欽佩您的學識和為人。”

吳先生不卑不亢地說:“哪裡,草野小民,不值得大人欽佩。”

盧運生道:“我從幾百裡外趕赴桃源,為的是一樁由吳先生一手謀劃的怪事。”

吳先生故作驚訝道:“怪事?”

盧運生道:“您讓一個賣粥的老太太,在包員外前來遷墳時,編了一個用冥幣買粥的故事,讓包員外多出來一個鬼兒子,可有此事?”

吳先生裝痴賣傻地說:“老朽不知大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盧運生微微一笑,道:“那好,先不談這個。我想再請教一下,既然吳先生年紀大了,晚上應該好好休息才是,為什麼半夜三更,一個人從縣城到鄉下去?”

吳先生回道:“月朗風清,我想去鄉下賞月,這也犯了法令?”

盧運生笑道:“讀書人賞月,是高雅之舉。可我不明白,既然是賞月,為什麼您不看月亮,而是急匆匆地訪問了好幾戶人家呢?”

吳先生眉毛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常態,說道:“想必是大人看錯了,或有人誣陷老朽。”

盧運生篤定地說:“吳先生今晚所訪問的人,我已派人一一查明,並將他們都帶到了縣衙。我想,他們不會閉口不言的。”

吳先生眼光裡掠過一絲不安,但嘴上仍說:“聽便。”

盧運生道:“您先一個人靜一靜。”說完,他來到西廳,把師爺叫出來,問道:“進展如何?”師爺道:“他們一個個講好了似的,都說老太太瞎說。”盧運生道:“好吧,不用再問了,明天把他們都帶去墓地。”

4。現場揭秘

第二天上午,吳先生和幾個農民被帶到包員外侍妾的墳地,看熱鬧的人擠滿了剛剛收割完畢的莊稼地。盧運生和師爺站在人群中間,師爺手裡拿了一把鐵鍬。

辰時,盧運生對吳先生和幾個農民說道:“怎麼樣,還不打算告訴我實情?”

吳先生偏過頭去,看看其他幾個農民,見他們目光堅定,心裡有了底,說道:“大人所言,小民一概不知。”幾個農民也異口同聲地說道:“對,我們不知道。”

盧運生微笑著說:“既然你們不願意說,那我就替你們說了。包員外侍妾生鬼兒子,是徹頭徹尾的鬼話!”

吳先生不動聲色,幾個農民則互相望了一眼。

盧運生指著北邊的小樹林,說:“這片小樹林北邊,是隋煬帝開掘的大運河。包員外常年在外經商,經過這裡時,總會在這裡停船歇息,也曾和這裡的商家有過生意上的往來。這地方不少人認識包員外,知道他有文化學識,心地善良,是個儒商,於是有人就動起了歪腦筋。”

四下裡的人都靜靜地聽著,聽說有人動起了歪腦筋,他們的目光就在吳先生和幾個農民臉上掃來掃去。吳先生仍面無表情。

盧運生繼續說道:“包員外侍妾去世,因時間倉促,他在桃園縣吳城選了一塊墳地,把她臨時安葬在這裡,等騰出時間後過來遷墳。你們當中的某人,偶然聽包員外說侍妾死時已有身孕,決定玩一出偷樑換柱的把戲。是什麼把戲呢?”

盧運生走近王氏的衣冠冢,說:“你們看,這是墳墓。”他接著向西走了十幾步,來到溝邊,指著溝,說,“這裡是一道河溝,長年乾涸。巧的是,溝沿長滿了灌木叢,站在田裡,看不見溝裡的動靜。這裡隱藏著什麼機關?你們看——”

盧運生撥開灌木叢,下到河溝裡,看熱鬧的人也跟著他來到溝沿。吳先生則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盧運生對吳先生他們招招手,說:“你們過來,看看自己的傑作。”

吳先生和幾個農民,一步挪四指,慢吞吞地往溝沿走過去。盧運生指著溝沿上的一個小洞,說:“別看它外面小,像一個黃鼠狼洞,裡面可大呢!”他向師爺示意了一下,師爺揮動鐵鍬,三下兩下掘開洞口的泥土,一個直徑有三四尺的地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盧運生繼續說道:“吳先生讓賣粥的老太太假託鬼神的名義,告訴包員外,侍妾王氏生了孩子。這個地道早就挖好了,有人透過這個地道,從王氏的墳裡取出一支金簪,讓老太太轉交給包員外,作為憑證;吳先生再讓人提前一步把嬰兒放進墳裡。挖墳的人事先得到過吳先生的關照,所以他們小心翼翼地挖開墳墓,取出嬰兒,交給包員外,這事就大功告成了。”

看熱鬧的人群發出“嗡嗡”的聲音,驚奇而興奮地議論著。

盧運生從河溝裡爬上來,邊走邊說:“各位心裡一定想知道,這個嬰兒究竟是誰家的?吳先生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情這麼熱心?我想,這嬰兒就是吳先生自己的!他家境貧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過苦日子,所以就想了這個主意。”

一個農民大聲抗議道:“大人,您搞錯了,吳先生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他怎麼會有那麼小的孩子?”

盧運生道:“當年那個嬰兒,如今已五歲了,我把他帶來了,請大家看看,他像誰?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傷害,等孩子來的時候,大傢什麼都不要說。”

一個衙役策馬回衙,時間不長,帶來一個五歲的男童。大家伸長脖子打量他。等大家看清,盧運生揮揮手,讓衙役把孩子送走了。接著盧運生開口了:“你們看,他像不像吳先生?”

大家紛紛說:“大人,不像!”

盧運生故作神秘地搖搖頭:“你們都被他老實的外表欺騙了。依我看,這孩子是吳先生與他人私通後暗結的珠胎。吳先生,是不是?”

人群裡響起了一陣“嗡嗡”聲。吳先生終於忍不住了,他從人群裡走出來,說道:“大人,您不能詆譭我的人品!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說。”

吳先生從懷裡掏出一幅畫像,向大家高高舉起,說道:“你們還記得他嗎?我們桃源縣前任縣令,魏大人,魏福光!”

5。仁德斷案

盧運生心中一驚,魏福光?這個名字,不正是剛來桃源縣城時,百姓燒紙時感念的“恩人”嗎?

隨著吳先生的講述,一個愛民如子、兩袖清風的官員,栩栩如生地“站”在了盧運生面前。

魏福光在桃源縣任縣令三年,不貪不腐,鼓勵農耕。春天播種,他騎馬下鄉,幫助老弱病殘,從不在人家裡吃飯;秋天收穫,他把全縣畝產最高的幾個農民請到縣城,讓他們騎上高頭大馬,紮上紅腰帶,戴上大紅花,他親自牽著馬遊街表彰。吳先生在當地威望高,魏福光多次登門請教;吳先生病了,他幫忙請醫抓藥。還有很多人,都在艱難困苦的時候得到過魏福光的幫助。

可惜這樣一位好人,竟不得善終。魏福光剿匪有力,縣境平安,卻有一個漏網土匪,深夜潛入縣衙,殺了魏福光。當時他妻子生產不久,也鬱鬱而終,丟下一個不到半歲的嬰兒。吳先生悲憤萬分,決定擔負起嬰兒的撫養之責,但他家境貧寒,心有餘而力不足。此時,恰好吳先生碰到包員外的一個夥計,談起包員外即將前來遷墳,吳先生腦子一轉,想了一個主意。

包員外屢次在桃源縣歇腳,與多家商戶有生意往來,其中一戶是吳先生的內弟。內弟招待包員外吃飯,都請吳先生到場,吳先生因此得以與包員外相識。他知道包員外是良善之輩,篤信鬼神,又聽說他的侍妾去世時已有身孕,就打算利用這兩個條件,把魏福光的兒子託付給包員外。這樣,孩子既能生活優裕,又能享受良好的教育,他也就對得起魏福光的在天之靈了。

第一次挖墳取金簪的時候,吳先生意外發現,王氏雖然去世一年,面色卻變化不大。他忽然想起,包員外當初因擔心王氏遺體腐爛,特地請地理先生挑選下葬之地,同時請人用了草藥處理屍體。這更讓吳先生相信,自己的決定冥冥之中有老天相助。於是他挖出金簪,就有了前頭的那樁“鬼案”。

吳先生講完,眼含熱淚,大聲問道:“你們看,剛才的孩童像不像魏大人?”

大家恍然大悟地說道:“像!太像了!”

盧運生聽完這個故事,也被深深打動了。他既為魏福光的不幸遭遇傷心,也對吳先生的仗義感恩深表欽佩。他向吳先生和幾個農民鞠了一躬,說:“我也是朝廷命官,我向吳先生賠禮道歉!”他又對吳先生耳語道:“我要是不誣陷您,把您激怒,您怎麼肯把真相告訴我呀?”說罷,他笑起來,吳先生也笑了。

桃源縣的調查結束了,盧運生他們坐上了回程的船。船上,免不了聊起在桃源縣的事,師爺問盧運生:“您怎會想到他們挖掘地道?”

盧運生道:“我不信鬼神,不信人死了以後還能生孩子,不信孩子被封在棺材裡還能活。肯定是有人在開啟棺材前,把孩子放進了棺材裡。我到了墳地,察看周圍的地形,注意到了西邊的河溝,果然,我在那裡找到了一個洞,其他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回到句容,盧運生立即審理包桂芝一案。原告包桂芝,被告包桂冠及一應親屬,全部到案。

盧運生判決道:“包員外德高,陰間為神;如夫人賢惠,鬼神相助。包桂冠為陰間所生,感天地之神靈,延包氏之香火,實乃天經地義;包桂芝乃抱養之子,浸邪惡之戾氣,敗包氏之門風,當屬十惡不赦。茲判決:包桂芝逐出包氏宗祠,不得姓包,恢復原姓;包員外遺留之財產,一律歸包桂冠所有,包桂芝不得染指。”

判決完畢,衙役揮起殺威棒,把包桂芝趕出了大堂。

師爺附耳問盧運生:“大人,您不是不信鬼神嗎?”

盧運生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有還是無,當看善還是惡。此言如何?”

師爺豎起大拇指,道:“哈哈,大人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