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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對黛玉說了三個字,黛玉說"不明白",但她真懂了

《紅樓夢》中

寶黛戀

是有發展層次的,我覺得最關鍵的是三次互動(對話):

第一次,是寶黛初見,都有

久別重逢

之感,奠定情感基礎;

第二次,是共讀《西廂》,於青春期萌動之際,由之初品少男少女的柔情密意,由書及人,由人及己,感情由

兩小無猜

到情意漸滋,發生關鍵轉折;

第三次,是寶玉以

你放心

三字表明心跡,雖說黛玉自始至終都

放心不下

,但至此階段已經確認寶玉是

知己

,感情已升至終身之慮。

前兩次,我們之前已經作過一些討論,這裡就關注第三次。

這第三次互動出現在第三十二回,當時史湘雲又來榮國府做客,林黛玉聽到了

金玉良緣

的另一種說法,因湘雲身佩

金麒麟

,遂又讓人聯想到湘雲與寶玉之間的姻緣。

這可真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個薛寶釵已經叫黛玉煩不勝煩,又來一個史湘雲可怎麼得了?黛玉坐臥不安了。加上她讀了寶玉弄來的那些

外傳野史

(不單是《西廂記》),

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鴛鴦,或有鳳凰,或玉環金釵,或鮫帕鸞絛,皆由小物而遂終身

,這樣一聯想,自然就擔心寶玉同史湘雲也做出那些

風流佳事

來。

這不,她實在按捺不住,悄悄地到怡紅院來聽寶玉和史湘雲在說些什麼,

以察二人之意

她到時,寶玉與史湘雲正在談該不該見賈雨村的話題,剛聽到史湘雲在講

仕途經濟

一事,襲人讓湘雲不要說這個,提到上次薛寶釵提了這事,寶玉立馬抬腳走人,把人家晾在原地,又說幸好是寶釵,如果是黛玉,可就麻煩了。這時,寶玉說了一句具有分水嶺意味的話:

“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賬話不曾?若她也說過這些混賬話,我早和她生分了。”

這裡說這句話是

分水嶺

,有兩層意思:

一是寶玉以此把黛玉與其他姑娘分開。在寶玉心裡,所有關於

仕途經濟

的話都是

混賬話

。而這些混賬話,賈政等長輩說就不去管它,與黛玉構成競爭可能的姐妹中,寶釵說,襲人說,湘雲也說,只有黛玉不說。只有黛玉是他的知心人。

二是黛玉由此重新整理了自己與寶玉關係的認識。她明確了自己在寶玉心裡獨一無二的地位(她的不在場,保證了寶玉所言的真實性)。儘管自己既無

,又無

,只有

,但是所有人中,只有自己知寶玉的心。

這對黛玉是非常重要的認識,因為之前她可能並未想到,自己與寶釵等人根本的不同,原來並不在容貌、才華上,而是在懂寶玉的心上。就容貌、才華來說,最大的對手薛寶釵至少是可以與她媲美的;而就

懂寶玉

而言,她就可勝過寶釵了(當然,寶釵也不是

不懂

,只是她並沒有站在同一位置)。

無怪乎聽到寶玉說了這句話後,在史湘雲與襲人聽來完完全全的

混賬話

,在黛玉心裡卻激起千層波瀾,令她

又喜又驚,又悲又嘆

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稱揚於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嘆者,你既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為知己,則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之論,亦該你我有之,則又何必來一寶釵哉!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況近日每覺神思恍惚,病已漸成,醫者更雲氣弱血虧,恐致勞怯之症,你我雖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縱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

經此一言,黛玉所慮主要已不再是寶玉對她有沒有真心,而是自己的家世,自己的身體能否支撐自己得遂良願。

如果這還只是側面確證,那接下來就是正面確證了。

確證了寶玉的心意後,黛玉回頭走了,被急著跑出來遵父命去見賈雨村的寶玉看到了。

在這個

互證心意

的片段裡,我們重點關注

兩拭一表態

第一個

,是寶玉看到黛玉

眼睛上的淚珠兒未乾

,禁不住就抬起手來替她

拭淚

不過黛玉沒讓他拭淚,而是

忙向後退了幾步

,嘴裡說

你又要死了!做什麼這麼動手動腳的

。寶玉給黛玉擦淚那是理所當然,黛玉躲避並嗔怪他不莊重,是不是變

生分

了?

其實不是,他們小時候那是一桌吃飯一床睡覺,但那是

情竇未開

之時,現在都大了,

男女授受不親

還是有影響的,各種人的閒話、提醒也有影響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黛玉已經考慮到自己的終身之事。在那個時代,對那個鍾情的人,在關係(不單是感情關係,更是婚姻關係)未定之時,越是親近,卻越是要表現出距離。

所以這不是

生分

,而是必須

表現生分

第二個

,是黛玉看到寶玉因自己提到

什麼金,又是什麼麒麟

時急出滿頭大汗,禁不住近前伸手替他

拭汗

。一看寶玉這麼急,她就

禁不住

為他拭汗了。因為她

忘情

了,忘了她與寶玉之間

應該

保持的距離。

黛玉的

,是

又喜又驚,又悲又嘆

百感交集之淚;寶玉的

,是心之所向被

冤枉

,滿腔情意欲說不得說、不知怎麼說

急火攻心之汗。

一是淚,一是汗,形態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

——

幾乎同樣的一番心事,同樣地無法言說。

但總要有個人說不是?這個人只能是寶玉。他顯然可以比黛玉少很多顧慮,他能接受黛玉為自己拭汗,但是他同樣地不知從何說起,或者,不知該怎麼說。於是,他表態了,但說出的只是三個字:

“你放心。”

在我看來,這三個字真有點石破天驚。因為寶玉等於已經作了一個承諾,他會給黛玉她想要的未來。

但黛玉的迴應不是感動,不是

我放心

,而是我

不明白

林黛玉聽了,怔了半天,方說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麼放心不放心?”

但她是真的

不明白

嗎?其實她明白。她只是不敢確認自己明白,她讓寶玉

說說怎麼放心不放心

恐怕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來的。我們明白她明白,寶玉更明白她明白。他說

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著,就難怪你天天為我生氣了

,他又說:

“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緣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直到這裡,黛玉才感到

如轟雷掣電

細細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來的還覺懇切

原來,黛玉所要等的,並不是一句多麼明確的

承諾

,而是要寶玉當面點破她的心,把她的

心意

剖給她看。

就此,寶玉與黛玉真正各自明白了同樣的心意,又同樣地都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但黛玉其實已經不需要再聽什麼話了,因為

你的話我早知道了

她沒有聽到寶玉後面說的那些令襲人

魄消魂散

的話(

我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這裡,又不敢告訴人,只好掩著。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裡夢裡也忘不了你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應該說,她始終沒有

放心

,但是不放心的只是歸宿問題,而不是寶玉的感情。

至此,寶黛二人已經達到了心心相印之境,之後只是程度的變濃加深而已。

然而令人嘆息的是,黛玉沒聽到寶玉說的那些話,偏偏被襲人聽到了,促使襲人對情勢作了可能偏於誇大的判斷,使形勢朝不利的方向發展了。因為在寶釵與黛玉之間,襲人是明顯傾向於前者的。

對此,朋友們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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