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講的這個故事，發生在1990年前後的冀魯豫交界的一個村子。

話說三界村（化名）有個厚道的村民叫大將軍，父母雙亡，人到中年還沒娶上媳婦。

大將軍，其實是個綽號，因為他長得人高馬大，說話直爽，為人耿直，嗓門如鍾，他站在2000多人口的村莊中間，喊一聲，全村各家各戶都能聽見，勝過村委會的高音喇叭。因此得來一個綽號：大將軍。

大將軍父母雙亡給他留下五六畝地，加上自己的人口土地，他一個人在村裡種了八九畝地。他人不但勤快，還是種莊稼的行家裡手。村南村東地裡轉一圈，那塊地長勢最好，不用問，這就是大將軍的。

大將軍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也不拱街門跳牆找想好的；他自己還非常節儉，一個人吃穿也花不了幾個錢。在當時的三界村裡，大將軍屬於富人，他還喜歡助人為樂，他手裡的錢都接濟了村裡日子過得拮据之人。

村裡受大將軍幫助最多，才把日子過好起來的鄰居有大義、學鋒、甘恩（均為化名）。這三個人都比大將軍年齡小十幾歲。這三個人都是見人未開口三分笑，嘴甜得從不喊村裡人的名字。

大義、學鋒、甘恩，三人都是因為家裡兄弟多，娶媳婦後，和父母分家單過。都是兩三個孩子了，種著二三畝地，經常靠借錢度日。

那個時代，出外打工還不流行，平原的村莊裡很少鄉鎮企業，沒地方做工，也沒啥好做的買賣。大將軍就成了大義、學鋒、甘恩三個人的“銀行”。

這三個人有叫大將軍哥的，有叫叔的，也經常到大將軍農田幫助幹活；三個人的媳婦也幫大將軍洗洗涮涮，縫補衣服，還真就像兒媳婦一樣。

村裡鄰居跟大將軍開玩笑說：大將軍，你沒兒沒女，乾脆收大義他們三個做乾兒吧！大將軍只是憨厚地嘿嘿笑笑。有幾個鄰居開玩笑特別葷，大將軍就發怒，道：滾滾！聲音如鍾，都訕訕四散，討個沒趣。

大義、學鋒、甘恩，這三個人因為都向大將軍借錢，就自然結成了同盟，共同來討好大將軍。

借三次大將軍的錢，能還一次就不錯了，這三個人輪流去借，又輪流去還。

三界村不少村民都暗中為大將軍嘆息。一天，不在位上的70多歲的老村長，找到大將軍，語重心長地和他聊：大將啊！你也四十歲了，你不能這樣了；現在村裡不少人從外地領媳婦，你咋就不考慮考慮？

大將軍也想過從“跨省媒婆”手上，花錢買一個媳婦，可看見買來的媳婦，一家人輪流看守，一不留神就跑了，能在三界村住住的有幾個？

但老村長如爹孃一樣，一番語重心長把他的心說動了。大將軍把要買媳婦的事情和大義三個人說了。

沒幾天，大義媳婦說她嫂嫂就是從四川領來的，要她嫂嫂幫大將軍去老家找一個合適的媳婦，大概需要8000元。別人四五千元領的媳婦都不可靠。

大將軍一想，是啊！大義媳婦的嫂嫂介紹，肯定靠譜，說：俺現在手頭只有五六千元了，咋辦？大義媳婦說：俺家的也正說先還你1000元；看看學鋒和甘恩手頭有錢沒？

第二天，學鋒和甘恩都拿著1000元來還大將軍，說得非常仗義，好像大將軍是向他們借錢一樣。大將軍也不傻，覺得自己借出的錢，到用時，能來還點，也不錯。

大約半個月後，大義媳婦和她嫂嫂，領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交給了大將軍。

大將軍在村裡辦了酒席，大義、學鋒、甘恩三個人和他們的媳婦，跑前跑後非常出力。

三天後，大將軍要和新媳婦回四川孃家串親戚。學鋒、甘恩、大義聞言，勸說：還是別去四川串親戚了吧！萬一？大義媳婦說：叔，你要留個心眼，萬一她到孃家不回來咋辦？萬一不回來了這可不能埋怨俺這個媒人呀！

大將軍打了半輩子光棍，他還是個處男，初嘗女人甜頭。何況這女人雖然操持著四川口音，說的話有能聽懂的，有聽不懂的，但和大將軍身體親熱，是真的。

大將軍覺得跟媳婦回孃家探親這也是人之常情，村裡多人相勸，但大將軍去意已決。和新娶的媳婦乘坐火車，轉長途汽車，翻山越嶺，到了四川一個深山區。

誰知，大將軍和媳婦走到鄉派出所門口，媳婦忽然大喊：抓人販子啊！抓人販子啊！媳婦認為大將軍會拔腿跑了。誰知大將軍愣在原地不動彈。一會兒，圍上來一群人，派出所出來兩個人把大將軍帶進去了，媳婦一會兒消失得沒影沒蹤了。

大將軍是個誠實之人，一五一十向派出所講述實情，可大將軍說的村莊名字，這方圓幾十裡都沒有。那個年代身份證還沒有普及，大將軍懷裡揣著有介紹信。

大將軍被關押了兩天，放了出來，幸虧身上的錢還夠買回來的車票。回來的車上大將軍餓了三天。前後沒有一週，大將軍賠了近一萬元，那可是1990年前後啊！

大將軍才嚐到了有媳婦的甜頭，再看女人眼光都不一樣了。大義幾個人說，沒事，咱碰事兒再找一個。大將軍說，去哪兒弄錢呢？大義幾個人低頭不語，啞巴了。

次年，大將軍種西瓜種棉花，趕上了好行情，八九畝地，一年也賺了一萬多元。大義幾個再來張口借錢。大將軍嘿嘿一笑道：俺得攢著錢娶媳婦啊！

收秋種麥後，冀魯豫平原上的農民都閒了起來。大將軍再次跟大義媳婦說：侄媳婦啊！你能不能請你嫂嫂幫忙再介紹個媳婦。大義媳婦說：叔，俺可不敢了。去年幫你幫的，咱村裡人都私下說，俺是騙了你。

大將軍說：俗話說，肚裡沒病死不了人，俺心裡清楚，你們幾個好心勸俺別去串親戚，俺不聽，這怨俺自己，別聽村裡人嚼舌頭。

之後，幾天裡，學鋒、甘恩，和他們媳婦輪流來求大義媳婦幫大將軍。

大義媳婦叫來她嫂嫂，她嫂嫂還領著一個貴州的女人。說貴州那個女人的妹妹喪夫幾年，想來河北生活，非常可靠。但是家裡困難需要錢。經過商量，要12000元，才能幫大將軍把媳婦領來。

大義、學鋒、甘恩三個人，幾年中，從大將軍這裡分別借走一萬多元。這大將軍急著用錢，三個人各自給大將軍送來幾百元，還是說非常仗義。大將軍又感動了一次。

一個月後，大將軍再次在村裡擺了酒席，又有了媳婦，這個媳婦小個子，黑黑的，人看上去很精幹，說是三十多歲，看上去比大將軍歲數還大。酒席上，鄰居們說：大將軍，你好福氣啊！兩年娶了倆新媳婦……

南方女人乾淨能幹勤快，就是不喜歡吃麵食，大將軍專門到縣城買兩袋子大米；可大將軍吃不慣大米。這新媳婦真不嫌麻煩，每次做飯做兩鍋飯。

大將軍家裡原來邋邋遢遢，這個貴州的媳婦把屋裡屋外收拾得一塵不染，刷的鍋碗瓢盆都能照見人。大將軍也像變了個人，享受著這樣美好的生活。

一個月後，媳婦和大將軍說，想念老家十來歲的兒子，要把孩子接來。大將軍心想，這不就有兒子了麼？可是，有上次的經驗教訓，萬一像上次那樣呢？

大將軍說：你人都是俺的了，俺不是不相信你，你說你是貴州那裡的，俺咋能證明？要跟你一起去，你得讓你老家開個證明郵寄過來。

半月後，大將軍收到媳婦老家開來的證明信，蓋著有村委會的印章。大將軍又要跟媳婦一起去貴州領孩子，怕村裡人知道後勸攔他，和媳婦悄悄地坐上客車走了。

到市裡買票時，大將軍忽然起了疑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跟上次一樣，到外地被抓進派出所咋辦？他和媳婦商量，說你自己回去領孩子吧！這樣還省一個人的盤纏。

大將軍把媳婦送進了檢票口，媳婦拎著包要走，他忽然喊道：媳婦你停停，在檢票口裡面的媳婦停下了。大將軍摘下手脖上的表，遞向檢票口內，說：表給你，你在路上換車不會誤車。

媳婦接過手錶，走了……

等到年根，不見媳婦回來，大將軍就寫信詢問，郵局返回來的信，都是查無此地，無法投寄。原來這證明信是假的。找大義媳婦，大義媳婦領著他找她嫂嫂，她嫂嫂領著大將軍，到另一個村找媳婦姐姐，媳婦的姐姐也走得沒了影蹤。

三界村村民感嘆：

大將軍太善良了，總把人朝好裡想……

雖然兩次買媳婦都失敗了，但大將軍並沒死心。兩年後大將軍又攢了一萬多元，這次他對大義媳婦也沒那麼信任了。那些年，在冀魯豫農村私下活躍著不少專門做“跨省婚介的”。

大將軍又託人花一萬多介紹來一個女人，說是湖南道縣的。這次大將軍鐵了心，不管媳婦再花言巧語，反正不送了。去地裡幹活兒，去鄰居家串門，必須帶著媳婦，形影不離。

晚上睡覺，大將軍都是找鄰居從外面把街門屋門鎖上。

大義，學鋒，甘恩，從大將軍身上再也借不到錢了。大將軍人厚道，也不向他們討要以前的欠債。

農閒時，到外地打工興起，只要不怕費勁兒，農民手裡也就有了活錢。可大義三個人到外地打工並不積極，總是去不了幾天就回來村裡了。

大義家買了一臺彩電，大將軍家還是破黑白電視。漫長的冬夜，大將軍每天晚上領著媳婦到大義家看電視，看到電視上“再見”，然後一片雪花才回來。

學鋒也喜歡到大義家看電視；學鋒家和大將軍同住一個過道，在大將軍家南邊，隔著一戶。所以，在大義家看電視時遇見了，往往是一起回來。

這天夜裡，大將軍在大義家看電視回來，發現鎖著的街門展開著，進院一看，1800元新買的柴油機不見了，很顯然是遭賊偷了。他立馬喊學鋒過來看看。

學鋒還沒走到家，扭頭回來大將軍家。大將軍領著媳婦和學鋒，打著手電，看過道里有沒有盜賊留下的痕跡。走到學鋒街門口，學鋒驚呼：俺家街門也開了，小偷來俺家幹啥？俺家院裡也沒啥好偷的呀！

三個人拐進學鋒家，學鋒打著手電，照了照牛棚，牛還在，一般沒人偷牛。三個人朝院外走，大將軍看見學鋒院裡放牛草的小屋，走向前，用手一撥拉牛草，他的柴油機就在牛草裡埋著……

大將軍問學鋒，這是怎麼回事兒？學鋒說，俺咋知道？咱都在大義家看電視，你見我離開過麼？俺媳婦一吃飯就睡了，再說了，你知道她一個女人，咋能弄動這300多斤的柴油機呀！

大將軍說，道理是這樣呀！可俺柴油機咋在你家牛草小屋裡埋著？學鋒看著很無辜。

第二天一早，大將軍到鄉派出所報了案。學鋒被帶到派出所詢問，到傍晚，派出所又來村裡把大義、甘恩二人帶走。

經審問，原來是大義、學鋒、甘恩仨人設的圈套。他們對大將軍的行動規律瞭如指掌：學鋒陪著大將軍在大義家看電視，看電視期間大義要去村裡小鋪買菸，夥同甘恩，撬開大將軍的街門，把柴油機抬到了學鋒的家裡，埋在了放牛草的小屋。

經過審問，大義、學鋒、甘恩三個人還夥同到農田，偷過幾次水泵頭，偷過電動機。真相大白，大將軍氣得大罵：俺這些年，咋幫了三個白眼狼？

大義等三個人的媳婦來大將軍家磕頭，求大將軍，他們父母兄弟也來求大將軍。大將軍說，這樣吧！咱都是鄉鄰鄉親的，把這些年借我的錢全還了，我就去派出所作保。

大義等這三家一筆筆算了一下，都欠大將軍一萬多元。他們籌款還了大將軍。大將軍去派出所做保。派出所訓斥大將軍：你當派出所是你家開的呀！他們觸犯了法律，你來作保就能放人呀！大將軍灰溜溜地回到了村裡。

這下，大將軍家好像憑空有了四萬多元現金，媳婦一下高興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這些天跟大將軍在一起生活，媳婦也感覺到大將軍人非常善良。

來年春天，大將軍花兩萬元把舊房拆掉，蓋了五間窗明几淨的大瓦房，街門樓，圍牆，成了三界村最美觀實用的農家小院。

鄰居們一看，就知道這是大將軍媳婦做主設計的，因為和三界村誰家的房子格局也不一樣。大將軍媳婦的肚子也大了起來……

幾個月後，大義等三個人被罰款被保釋了出來，他們三個咋還有臉面對大將軍？

最後，老農沒文化賦打油詩一首：

名叫大義不凜然

學鋒只是把人騙

甘恩姓甘不是感

居心不良遭天斬

做人要學大將軍

助人為樂心良善

恩將仇報終會報

善惡分明是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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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是根據真實發生過的人和事，加工而成，看到這個故事的人，請不要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