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還未開口，蘭英就緊緊咬住嘴唇，聳動著肩膀抽泣了起來。
蘭英結婚一年後生了大女兒，因為婆婆的催促很快又懷孕了，八個多月後，生下了兩個兒子。
坐月子時，蘭英就明顯覺得自己身體差了很多，一個多月後，婆婆不再照顧她，什麼事都得靠她自己。
公婆蓋的房子距離她家不過一百多米，幾個月婆婆也不來看一次，蘭英不禁納悶：“不是說隔輩親嗎？公婆就算不帶孩子，怎麼連看都不願意看孩子一眼？”
一開始，蘭英還可以勉強應付，直到大女兒上了小學她犯難了。幼兒園有校車，上小學後一天要接送四次，兩個幼子怎麼辦呢？
於是，婚後第一次，蘭英開口去求自己的婆婆。
“媽，妮子要上小學了，我每天要接送四次，兩個小的我不放心他們自己呆在家裡，你能不能幫我看一會？”
“你就不能推著他們一起去？正好讓兩個小的也逛逛。”
“那怎麼行，學校太遠了，送妮子我騎摩托車都得十幾分鍾。再說了，颳風下雨的時候怎麼辦呢？”
坐在椅子上的婆婆面露難色，錘了捶自己的大腿，幽幽嘆氣道：“這……不是我不幫你，主要是我最近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走路都困難，所以……”
蘭英看了一眼婆婆放在沙發上的購物袋，強忍著委屈的淚水走出了婆婆家。
來時，她正好遇到跟婆婆關係很好的一個嬸子，拉住她打量了一翻嘆氣道：“你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打扮，你婆婆隔三差五的就去逛商場，瞧瞧人家打扮得多時尚？”
“我帶三個孩子呢，哪有時間去打扮啊？”
“讓你婆婆給帶唄，她每天閒著不是臭美就是打麻將。我已經替你勸了好幾次了，你去說，她保管答應。”
原本，蘭英覺得婆婆一定會答應的，哪有不愛自己孫子孫女的奶奶呢？她越想越生氣，回家後買了許多榻榻米墊子，把屋子裡的所有可能會對孩子造成傷害的東西全部挪走。
忙活了大半天，房間裡只剩床墊和一些絕對安全的玩具，整個地面都鋪上了兩層的榻榻米墊子。
“呼～再放個被子就行了。”
就這樣，蘭英每次去接送大女兒的時候，就把兩個兒子鎖在屋子裡，問題也算是解決了。
（二）
過了一年多，兩個小兒子也要上幼兒園了。蘭英的老公常年在外打工，每個月給自己留些生活費後，剩下的五千元全部交給蘭英。
五千元，就是四口人的生活費，每個月蘭英都要反覆計劃開支，最多可以存一千塊。
她最怕的是冬天，孩子中一個感冒了，挨個都要感冒，嚴重了還要住院，這樣，她幾個月的省下的錢也就花沒了。
她打聽了一下，最便宜的幼兒園平均下來一個月要交一千三，兩個孩子就是兩千六，老大一個月也要花費六七百。
再加上一日三餐這些零零碎碎的開支，明顯不夠。失眠了幾晚後，蘭英再次踏進了婆婆的家門。
“媽，兩個孩子要上幼兒園了，家裡……家裡實在困難。你能不能幫我接送孩子，我去找個工作，只要我一下班我就自己帶孩子，好不好？”
“你都幾年沒上班了找什麼工作？還是把你的孩子照顧好吧，三個孩子呢，我可看不過來。”
“媽，很容易的，妮子就是中午回來吃頓飯，她自己坐公交車回來。兩個小的一直在幼兒園，回來也有校車，你就陪她們玩，等我下班你就可以休息了。”
婆婆砸吧了一下嘴，斜著眼睛說道：“蘭英，你說你沒錢就不要生那麼多嘛，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唉……我就實話跟你說吧，你哥在大城市買了房子，要接我跟你爸去享福，所以……”
蘭英恍然大悟，明白了婆婆這幾年為什麼兩家距離這麼近，對她們不聞不問。原來是因為她們窮，婆婆並沒有指望她們什麼，所以怎麼可能給她們提供幫助？
“媽，我們雖然窮，但是你跟爸老了，我們一定會好好伺候你們的。”
婆婆啞然失笑，揮了揮手：“算啦，算啦，你們不麻煩我們就算盡孝了。”
這輩子蘭英都沒有這麼難堪過，恍恍惚惚的走出了婆婆家。
這日子，可怎麼過？
正在蘭英坐在路邊，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個跟她一起嫁進村的媳婦給她帶來了一個好訊息。
“你可以跟著我勾假髮，勾好一頂是一百五十塊。手熟了以後，三天可以勾一頂，時間也自由，怎麼樣？”
“行，太行了，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三）
蘭英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認真學習後，開始沒日沒夜的勾假髮。孩子上學後，她就開始勾，孩子睡著後，她也繼續勾。
勾假髮看起來容易，實際上很傷眼睛和脖子，網子又細又密，很多人都逐漸放棄了，只有幾個被生活逼迫的人堅持了下來。
幾年下來，蘭英的脖子出了問題，整條胳膊都是麻的。眼睛也花了，視力下降不說，眼睛一眨就會出現幾個遊動的黑點。
再後來，她又經過別人介紹找到一個打掃衛生的活。工作內容很簡單，一個人打掃一棟樓，一個月一千七百塊，唯一的好處就是時間自由靈活可以照顧孩子。
似是轉眼間，孩子們都上了高中，蘭英的婆婆也沒有去大城市享福，反而對蘭英一家越來越好了。
做了什麼好吃的都會端一碗給孩子們吃，過節親戚送的東西，也會都給孩子們拿來。以前從來不給壓歲錢，現在也開始給了。
“蘭英，我就知道你能幹，把孩子們養得這樣好，以後我跟你爸可就靠你跟孩子們了。”
“行啊，孩子們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媽，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家裡沒有什麼錢，那孩子們的學費？”
“我跟你爸都是老頭兒老太太的能有什麼錢？我們把你老公養大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可不能當白眼狼。”
“那就免談。”
婆婆急了，拉住蘭英的孩子們痛心疾首的哭喊道：“你們可都是奶奶的親孫子親孫女，你媽媽不養奶奶，你們可得管奶奶。”
“奶奶，如果我爸爸媽媽同意，我就養你。”
婆婆愣了一下，似乎有了底氣。
“蘭英，你可要給孩子們樹立一個好榜樣，你要是不給我養老，等你們老了，他們也不會管你們的。”
蘭英笑了，越笑越厲害，眼淚都笑了出來。
“我的孩子們都很孝順，學習又好又孝順，寫完作業都搶著幫我打掃衛生。我生病了，一個給我按摩，一個給我端水，一個給我喂藥，我根本不擔心，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回去後，婆婆就病了，輸了三天的液。自此，給蘭英家跑得更勤快了。幫蘭英種菜，做飯，掃院子。不僅如此，還時不時給三個孩子塞些零花錢，蘭英生病了，她就去替蘭英上幾天班。
只是嘴裡不停的唸叨著：“你們可別忘了我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