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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歷史上的“豔榜”名妓,照片被故宮博物院收藏

那麼,這些既非格格、宮女,也不像宦家閨秀的人物,身份究竟如何?查閱相關史料,得知她們都是清末上海《遊戲報》選出的“豔榜”(花榜)名妓。它們雖然只鱗片爪,卻可透視出當時的世態風俗。

花榜就是在妓女中進行選美,類似活動早在宋代即已出現。光緒二十三年(公元一八九七年),《遊戲報》主筆李伯元首度將花榜評選公開化、體制化,陸續在報紙上推出“豔榜三科”,成為影響廣泛的滬上盛事。所謂“豔榜三科”,就是妓女海選的三個名目——花榜、武榜和葉榜。

《遊戲報》豔榜三科

《遊戲報》創辦人李伯元

《遊戲報》創刊伊始,即以開花榜為首事。具體評選規則是:仿照西方民主選舉辦法,以“薦函”多寡——選票數量決定選舉結果。大致分三個步驟,即徵求薦函、統計選票和公佈結果。

薦函即對應選妓女的推薦信,主要內容包括被舉薦者的姓名、住址,對其身材、容貌、品行和應對舉止的描述,以及推薦理由等。收到的薦函均以“來書照錄”的形式,原封不動地在報上陸續刊載,每日都吸引著讀者的眼球。

這年七月初七“女兒節”,首屆花榜正式釋出,推出一甲(即狀元、榜眼、探花)張四寶等三人、二甲蔡新寶等三十人、三甲金麗卿等一百零七人。從籍貫上看,狀元、榜眼、探花均被“姑蘇人”所包攬。

當時的上海可謂繁榮“娼”盛,妓女因來歷、籍貫、身份的不同,分為許多種類和等級,歸納起來大致有:書寓、長三、麼二,以及最下層的臺基、野雞、花煙間、釘棚、鹹水妹、淌白、拆白黨等。

請點選此處滬上奇景:小腳妓女出堂會時由龜奴扛在肩上出行

《遊戲報》所開花榜,相當於科舉考試中的“文榜”。其後,李伯元又套用武科舉之名,開設“武榜”。武榜又稱“藝榜”,並非比試武功、武藝,而是“仿京城梨園前例”,在藝伎中評選技藝出色者。

接著更是別出心裁,推出以高階妓女之侍女為評選物件的“葉榜”。意思是說妓女為花,侍女是葉,好花還須綠葉陪。武榜、葉榜均沿花榜之例,分為三甲。

名妓照片何以進宮

《遊戲報》將傳統的妓女選舉變換出不同的花樣,滿足了都市人的娛樂心理,並由此獲得了商業利益的最大化。但對於李伯元這位風流才子而言,逐利絕非唯一目的。他是在以其特有的詼諧調侃,借事寓言,進而喚醒痴愚。將進士等第與科舉頭銜,移植於妓女選美,本身就是藉助科舉的外殼,嘲弄“神聖”的科舉制度。

那麼,李伯元主持評選的豔榜人物照片,為什麼會堂而皇之地進入宮中?在沒有找到確切的史料之前,我們不妨試做幾種可能性的推測:

一是朝廷關注李伯元其人。李伯元支援戊戌變法,與梁啟超等維新黨人關係密切,不時放言無忌,表達對國事的悲憤之情。甚至還有“西宮巍峨以壓日”等過激言辭,矛頭直指把持朝政的慈禧太后!

他的譴責小說《官場現形記》,更以晚清官場為發難物件,集中描寫了官場中的種種腐敗與黑暗,堪稱清末官僚的百醜圖。他的活動可能也曾引起朝廷關注,併為此蒐集相關材料,這些照片便由此進入宮中,並被有意或無意中收藏。

清末名妓明信片

三是滿足娛樂需求。清末上海堪稱東方的娛樂中心,在傳統戲劇方面,也居於同北京相抗衡的地位。《遊戲報》在大量刊載妓院、妓女訊息的同時,對梨園、優伶也不乏報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娼、優同屬“文藝工作者”,名妓、名伶都具有社會明星的地位。

慈禧太后欣賞的譚鑫培、朱素雲等名角,都經常赴滬演出,受到熱烈追捧。宮中的主要娛樂活動就是聽戲,並收藏有大量京劇、崑劇的劇照。由此推之,同時蒐集少量名妓照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在尚未發現確切的史料依據之前,這些推測都不能成為定論。

京城也曾開花榜

清朝晚期以前,北京的妓院雖然明暗雜陳,但由於上層社會禁止狎妓,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青樓。咸豐以後,妓風大熾,胭脂、石頭等衚衕,家懸紗燈,門揭紅帖。每日午後,香車絡繹,遊客如雲。

光緒戊戌、己亥年間(公元一八九八至一八九九年),始有上海妓女進京設立妓館,亦名“書寓”,名妓賽金花就是早期的“淘金者”之一。庚子後京師創設警察,規定內城妓院一律遷到外城,並給照收稅,准許公開營業。

當時,京師妓館大體分為三等:小班、茶室、下處。其中一等“小班”和二等“茶室”,多集中於前門外的八條衚衕內,故有“八大胡同”之稱,並於民國早期發展到鼎盛。而“茶室以下,非上流人所往”。

花榜之風,也曾波及京城。《清稗類鈔》稱:“就會試而言,則有狀元、榜眼、探花諸名目。而京朝士大夫既醉心於科舉,隨時隨地,悉由此念,流露於不自覺。於是評騭花事,亦以狀元、榜眼、探花等名詞甲乙之,謂之花榜。”光緒二十五年(公元一八九九年),《遊戲報》曾刊登一則《狀元行賄》的新聞,報道這年京師亦開花榜,其“狀元”小平果向主辦者行賄數百兩。

一九一九年,某次花選中的才、藝、色三科“博士”

妓女作為遊離於社會大眾的特殊群體,其生活方式不同於一般民眾。尤其是部分高階妓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稱作“有閒”階層,讀書、看報也是她們的日常生活之一。

筆者發現故宮收藏的一幅女子讀報的照片,無論人物神態、坐姿、髮式、衣著,還是裡面的佈景陳設,都與妓女形象相似。再仔細觀察她手中的報紙,可以發現上面的“群強報”字樣。

民國時期北京讀報名妓

故宮藏照解讀

故宮博物院收藏的五幅妓女照片,身份無疑也屬於不同年份的豔榜名妓。那麼,她們是否也是《遊戲報》所選出?下面就依據現有史料線索,分別對其進行簡要考察。

(一)“戊戌春榜狀元”林絳雪

丁酉(公元一八九七年)花榜開榜後,僅僅一年,很多登榜妓女便名花有主,紛紛適人。於是,《遊戲報》又於戊戌七月第二次開花榜。此次名列前茅者為:狀元林絳雪、榜眼花麗娟、探花沈二寶、傳臚謝倩雲。

從這次花榜開始,還隨報附送照片。報紙與相館合作,將名列前茅的“名花小照”,每人拍印一萬張,定期貼於報紙,每日附送。後因報紙過多,照片黏貼不及,索性要求讀者另掏腰包。這些名妓照片的大量複製,更使她們被視為社會明星而受到追捧。

故宮收藏的這幅林絳雪照片,或許就是當時拍印的萬幅小照之一。只是戊戌花榜開榜於當年七月,而照片下面的標註文字卻是“戊戌春榜狀元”。這裡的“春榜”,似為“夏榜”之誤。

《遊戲報》除開豔榜之外,還定期舉辦“花選”。就是按十二月令選出十二名妓女(遇閏月多取一人),再結合每人的姿態、性格,每月令各司一花,以梅花為魁,牡丹次之。從己亥年(公元一八九九年)開始,花選固定於陰曆二月十二日“花朝節”舉行,名曰“蕊宮花選”。

這次的評選結果是:梅花林寶珠、牡丹林絳雪、蘭花謝倩雲、梨花金如玉、榴花範彩霞、荷花花雲蘭、海棠沈韻珊、桂花李媛媛、菊花鄭菊香、芙蓉洪漱芳、山茶林萼梅、水仙高巧雲。

從照片上看,林絳雪長得並不算美,目光也略顯呆滯。此女憑什麼能拔得頭籌?有評論說:她品行“平正通達”。看來所謂豔榜,並非完全出於獵豔,人品因素也需要考量。

(二)“戊戌榜眼”李媛媛

照片標註她為“戊戌榜眼”,但戊戌花榜的一甲三人卻是林絳雪、花麗娟和沈二寶。若非標註有誤,推測此人很可能是戊戌(公元一八九八年)武榜的榜眼。無獨有偶,筆者在清末明信片中,發現一幅她的《白水灘》劇照,也可作為此人曾登“武榜”的旁證。

(三)“庚子夏榜狀元”小顧蘭蓀

此外,庚子年亦曾舉辦花選,並將相關材料彙集成冊,出版了《庚子蕊宮花選》一書。從中可以看到,小顧蘭蓀名列第四,奪得“梨花”。

(四)“庚子曲榜狀元”小林寶珠

小林寶珠以歌取勝,當然有機會榮登武榜。照片標註“庚子曲榜狀元”,可知武榜又稱“曲榜”。說她“貌不甚揚”,從照片上看似不為過。

(五)沈麗娟、“劫餘花榜狀元”花蘭芳

何謂“劫餘”?《遊戲報》曾刊登了一則《擬訂津門劫餘花選啟》,雖然在殘存的報紙中無法找到下文,但基本可以肯定,庚子年(公元一九〇〇年)曾為南渡避難的天津妓女舉行花榜、花選。再根據照片標註推測,“劫餘花榜”頭魁就是花蘭芳。

庚子年後,李伯元停開花榜,其他報紙又紛紛跟進。但此前開花榜的報紙,《遊戲報》可謂獨此一家。據此可以判斷,這幾幅照片均源自該報的“豔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