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侶情心繫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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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相隔仍然不依不饒

作者：李留申

別這樣，我快受不住了。

兩眼紅腫，頭髮散亂的雅慬坐在譚覃的床邊，聲音嘶啞的說，你醒後我倆再也不吵架了。

當時，我們同在一個工廠打工，每天要做工十五六個小時。累了，我給你生氣，瞌睡了，我給你嘔氣，挨批評了，我給你吵鬧，同事給我出難題，我也辦你過不去。有時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電視鏡頭，我們兩個就會吵得臉紅脖子粗，你卻總是把熱呵呵的粥端到我的面前，把熱騰騰的飯菜遞到我手裡，把熱乎乎的泡腳水放到我的身邊。

可是我……怎麼就不關心你呢？

你也是加班加點的打工仔呀。

你說過我脾氣古怪，一切都原諒我，你說過掙了錢回家築起樂融融的小巢，你說過我三歲喪父，5歲喪母，婚後一定叫我幸福快樂到永遠。

可是……你卻幾天不理我。

三天了，雅慬一直堅守在譚覃身邊，寸步都不願離去。

“你看你的寶貝，他在偷聽我們說話呢。”

雅慬彎起腰把肚子靠近譚覃的臉。

你快看呀。

你說過，寶貝出生後我們就不打工了。快到預產期了，你卻熟睡在病房裡。

雅慬抽動著扭紅的鼻子，悠悠的趴在譚覃的胸脯上

你曾經說，正規廠相應的好了許多，你還說黑廠工資高，安全設施不到位。可是，你卻去黑廠做工，叫我繼續留在正規廠。說明你知道黑廠不合法，人身安全沒有足夠的保障——你是拿命換工資呀。

事故發生後，老闆也失蹤了，我們掙到的錢也快花光了，廠房是租來的，裝置不值錢，這裡又無親無故。

不是你自己跳入火坑嗎？

快睜眼吧，我已經受不住了。

眨眼間，譚覃微笑著向她走來，雙手捧著熱騰騰的蓮子百合粥。

早幹嘛呢？

雅慬一聲高叫，啪的一下踢翻小凳，順手抄起了掃把。

可是，譚覃與往日不同，竟然飄飄然而去。

雅慬猛然伸手，卻一下子摔倒在地。當他醒來時，驚訝地看到一隻膠管卻固定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慌忙拔掉輸液針，疾步跑到丈夫的病房裡。

病房裡已經面目全非。

譚覃，我的譚覃。

汽車上，雅慬雙手拍打著譚覃骨灰盒，兩腳不停的跐蹬。

騙子，大騙子！你說過白頭到老，永不分離，25歲你就匆匆逃離，我要追到陰間，鬧你個天翻地覆，吵得你時刻不得安寧。

雅慬慢悠悠走出出租房，抱著譚覃的骨灰盒，站在大橋上……

多虧工友華大姐及時趕到。

大姐！雅慬一聲呼叫，嚎啕大哭。

華大姐擦把眼淚，伸手把雅慬攬入溫暖的大懷抱，哽咽著說，為了譚覃，你也要保重身體。

走，我們回家。

雅慬搖搖擺擺回到廠裡。

大姐……我……

給你，這是全廠打工人的心意。

這個……

我代表所有的兄弟姐妹，略表寸心。

大姐！

別說了。

雅慬緊緊抱著華大姐，泣不成聲。

臘月的早晨，林寒澗肅，一片淒涼，陰森森的烏雲壓向頭頂，雅慬把譚覃的骨灰盒裝入一個嶄新的提包裡，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廠外走去，兩行熱淚，不停的灑向大地。

剎那間，100多位工友積聚在廠門口，硬是把自己的零花錢塞入雅慬的衣兜和皮包裡。

譚覃，你快看啊，工友們為我們送行啦。

霎時急促的冬雨，滴滴嗒嗒砸向大地，同時敲擊著每位打工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