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太宗雍熙年間,四川有一戶人家姓王,這王老漢有個兒子名叫王宇,這王宇自幼害了一場病,落下了殘疾,走路一瘸一拐,因此遭到很多人白眼。
王老漢看在眼裡,卻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唉聲嘆氣。
這日,一個瞎老婆子找到王家,對王老漢說道:我可以讓他健步如飛,但他需應我一事,不知可否?
王老漢聞聽此事,皺了皺眉頭:我家娃子這病,乃是自幼落下的病根,為了醫好他的腿,我不知給他請了多少郎中,都無濟於事,你能成什麼事?
其實,王老漢想說的是,一個瞎子能成什麼事?只因看這老嫗實在可憐,沒有說出口罷了。
老婆婆微微一笑,從懷裡取出一粒藥丸:你且喂他服下,看看老婆子是不是編話來哄你?
王老漢將信將疑,正當他遲疑之時,兒子王宇開口說道:爹,權且試試吧,總不會更壞了。王老漢點了點頭,將藥丸放到了兒子嘴裡。
王宇只覺得下肢充滿力量,他試著伸了伸腿,驚喜地說道:此藥果有奇效,老婆婆誠不欺我!
王老漢趕忙問道:適才婆婆說過,要犬子答應你一件事情,不知是何事?
婆婆卻不肯講明,只是說了一句:時候到了你自會知曉。
之後的一段時日,老婆婆再未登門,然而王老漢父子二人卻不敢忘記此事。
三個月後的一天,王宇正在睡覺,卻被父親喚醒:兒啊,快些起來。
王宇迷迷糊糊地應道:爹,怎麼了?
老漢將一封信遞到兒子身邊:你且看看這個。
王宇接過信來,只看了一眼,便嚇得睏意全無,連忙問王老漢:爹,此信從何而來?
王老漢道:方才我出去時,它便已在門口了。
王宇聞聽此言,又看了一眼那封信,像是想確認上面的內容。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時,殺掉村西吳老漢一家,將吳老漢頭顱割下,送往郊外荒廟之中,若誤了時辰,我便要你痛苦不堪。
王宇沉默半晌,終於開口說道:此信想來是那個瞎婆婆所寫,她一個瞎子,怎會寫字?真是怪事。
王老漢面露愁容:兒啊,事到如今,你還想別人的事做甚?今日子時,若不將吳家人頭奉上,你往後的日子,便難過了!
王宇搖搖頭,一面將信撕碎,一面說道:爹,孩兒得婆婆搭救,她有所求我原應赴湯蹈火,然她要孩兒殺人,孩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的。
王老漢沒有說話,他已下定決心,為了讓兒子能繼續現在的生活,他要犧牲吳老漢一家。
子時,萬籟俱寂。
王老漢拿了一把菜刀,來到吳家,他想:我且去敲門,待屋中人開門之時,無論何人,我上去結果了他的性命便罷。
然而,當他看見吳家的孩子時,心中卻不免有了一絲猶豫。
吳家的孩子,是一個六七歲樣子的孩童。
王老漢並非惡人,他只是不想讓兒子癱在榻上度過餘生,怎麼可能向孩童下手呢?
這一遲疑,那孩童看到了他手裡的菜刀,不由得大哭起來:壞人,壞人!
王老漢無奈,只好轉身離去。
翌日,王宇走在街上,一條野狗撲了上來,將他雙腿咬斷,幸虧好心的鄰居將此事告知王老漢,他才把兒子接了回來。
王老漢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眼淚止不住的流,口中連連說道:我家這是造了什麼孽,要讓我家娃兒受這樣的痛楚?
王老漢知道,此事定是老婆婆所為,他決定去找那瞎老婆子討個公道。
老婆子也不否認,反而一臉怒容地問道:我為他治腿,為的是讓他幫我了結陳年舊怨,是你家無能,與我有何相干?
王老漢怒道:我家娃兒素來知禮,你要他害人性命,他如何做得?
不料那瞎眼老婆厲聲吼道:你自去守你的禮法,我只知道,旁人若是欺瞞了我,我定要他痛不欲生,方才痛快!既是吃了我的藥,為我做事便是理所當然,我沒取他性命,已是開恩了。
說罷,她將手裡的繩索一鬆,那條撕咬過王宇的野狗又撲向了王老漢。
王老漢大驚失色,他一面跑,一面問那老太婆:吳家與你有何恩怨,竟至如此相逼?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王老漢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道士站到了他面前:無量壽佛,施主,惡事不可多做,及早回頭吧。
隨著道士的來臨,野狗也停止了追趕,王老漢茫然的看著那道士,神情充滿疑惑。
道士嘆道:女施主,你何苦要殺死自己的孫兒呢?
道士此話一出,瞎婆子高聲喊叫:我老婆子沒有這樣的孫兒,沒有!
道士搖了搖頭,兀自講出一段故事。
原來,吳老漢的兒子因為在一次事故中受了傷,失去了為人父的資格,老爺子疼愛自己的兒子,心中又想抱個孫子,享受天倫之樂。因此,便在前年正月初一那天,前往老婆婆家中拜會。
彼時,老婆婆雙目炯然有神,全不似今時模樣,當吳老漢提出,想要抱養她孫兒時,她與那吳老漢大吵一架,將他趕了出去。
誰知,轉過天來,吳老漢又來到老婆婆家中,對老婆婆的孫兒說道:跟著吳爺爺去,爺爺給你壓歲銀子。
孩童不知世事,卻也曉得金銀乃人世間不可或缺之物,因此便跟著吳老漢去了。
此後,吳老漢為了躲避老婆婆,帶著那孩子搬了家。老婆婆則因為思念孫兒,哭瞎了雙眼,繼而因愛生恨,想要將孫兒一併殺死。
道士說完這番話,老婆子已是泣不成聲: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那天殺的,也一直害怕過年,旁人團圓,老婆子我卻是孤身一人,既是世道不公,我便要他二人一起下黃泉路!
道士微微一嘆,眸中充滿痛惜之色:原本她是個可憐人,為了找自家孫兒,她練就了盲寫的本事,寫得一手好字,心腸卻如此歹毒,皆因執念太深,誤入歧途,實乃可悲可嘆之事。
說罷,道士蹲下身來,撫摸著野狗的頭:你的主人已入歧途,不可挽救,你萬不可做幫兇了,那王宇的腿,現在何處?
野狗沉默片刻,終於將一雙人腿吐了出來,道士升壇做法,使雙腿飛回王家,安在了王宇身上。
至於那瞎老婆子,在不久之後便鬱鬱而終,送葬之日,吳老漢帶著孩童前來。
道士說道:因你一人錯處,生出了這許多事端,如今諸事雖了,你也要付出代價才是,明日正午,自有陰間來使收你,你安排好後事吧。
吳老漢聞聽,後悔不迭,然而為時已晚,他只好將孫兒託付給了王家,自己跟著陰間的黑白無常到了陰曹地府。
王宇心地善良,天帝聽了他的事蹟,下旨褒獎,將他一家,連並吳家那個孩童接到天庭,從此安享天庭俸祿。
他的故事,也被當地百姓一代代傳誦,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