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雪原

拿破崙的遠征大軍是1812年5月不宣而戰，侵入俄羅斯境內的，起初一如野牛侵入茫茫草原，如入無人之境，摧枯拉朽，勢不可擋。按照他的如意算盤，就是要速戰速決，集中優勢兵力與俄軍主力盡快展開一場生死決戰，一舉將其擊敗，迫使目中無人的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屈膝投降。如此一來，他就一躍成為了歐洲至高無上的大獨裁者。

此時與拿破崙對壘的俄軍統帥，是67歲的庫圖佐夫元帥，一位久經沙場的俄羅斯軍事家，他英勇剛毅，足智多謀，諳熟軍事指揮藝術，早年在對土耳其人的戰鬥中頭部負傷，失去右眼，人稱“獨眼將軍”。他其實是拿破崙的老對手，曾於1805年率領5萬俄軍與奧地利人組成同盟軍，與鼎盛時期的拿破崙鏖戰疆場，由於奧軍的失誤，俄軍被迫實施了從奧地利上奧地利州的布勞瑙到捷克的奧爾米茨（今捷克奧爾穆茨）的迂迴機動大行軍，先後擊敗拿破崙麾下大將繆拉元帥、莫爾季耶將軍，成為運動戰之經典戰例；然而，在隨後展開的著名的奧斯特里茨戰役中，俄奧聯軍在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和奧皇弗朗西斯二世的重壓之下，倉促進攻，導致慘敗，庫圖佐夫淪為替罪羊，被惱怒的沙皇宣佈撤職。如今，這位昔日的“手下敗將”，又捲土重來，出任俄軍最高統帥，與拿破崙鏖戰雪原。真是世事無常，山不轉呀水轉，水不轉呀風轉，天知道會轉出神馬風景來呢？

庫圖佐夫元帥

1812年5月，拿破崙統率遠征大軍，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俄羅斯境內，放眼皚皚雪原，感覺了一剎那的恍惚迷離，此後與俄軍依次展開的交戰，也就披上了一重重迷離之綵衣。6月24日夜間，拿破崙大軍撕開俄軍防線，以排山倒海之勢，先後佔領位於今白俄羅斯境內的波洛茨克、威爾諾、明斯克等地。法軍猶如下山猛虎，勢如破竹；俄軍一如懸崖雪崩，節節敗退。8月16日，法軍逼近俄國的主要戰略中心斯摩稜斯克。這裡地處東歐平原中部，第聶伯河上游，距首都莫斯科360公里，堪稱首都的西大門。如此戰略重地，俄軍防守卻極為薄弱，法軍依然士氣如虹，俄軍依舊狼狽奔竄，只得在放火燒城後連夜撤退。這時候，庫圖佐夫還只是彼得堡義勇軍和莫斯科義勇軍的司令員。然而，俄軍在斯摩稜斯克的“脆敗”，引起俄國人的極大震恐，沙皇亞歷山大一世被迫任命庫圖佐夫為俄軍總司令。8月29日，庫圖佐夫重返部隊。詭異的是，這時候的庫圖佐夫元帥，猶如一隻狡猾的老狐狸，閃轉騰挪，聲東擊西，似乎很客氣地籲請拿破崙一路放馬過來，向著俄國首都莫斯科進軍……

法國遠征軍在拿破崙的親自指揮下，一路呼嘯推進，佛擋殺佛，魔擋誅魔。9月7日，法軍逼近位於莫斯科西南方向的塔魯季諾村，這裡距離首都只有125公里，是俄軍重點扼守之地。兩軍在這裡展開了一場大會戰，史稱“博羅季諾戰役”。此時，庫圖佐夫回到部隊還不到10天，立即指揮排程，投身戰鬥。此役雙方均損失慘重，法軍傷亡3。5萬人，俄軍傷亡3。6萬人。庫圖佐夫元帥望著屍橫遍野、血洇白雪的戰場，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意識到，要徹底打敗拿破崙，必須欲擒故縱，佈下天羅地網，才可能把這個戰爭妖魔牢牢套住。於是，他斷然做出戰略撤退的重大決定。此後，俄軍在庫圖佐夫元帥指揮下，放棄首都莫斯科，從雪原上消失無蹤了。莫斯科民眾隨俄軍一起撤離，糧食物資統統運走，運不走的，則付之一炬。

拿破崙佔領莫斯科

9月14日，法軍長驅直入，一舉佔領了俄國首都莫斯科，拿破崙騎著高頭大馬，馬蹄凜凜踏過莫斯科街頭，昂然進入克里姆林宮，躊躇滿志的法國皇帝望著白雪覆蓋的巍峨宮闕，說出了一句千古名言：“一座被征服的城市，就像是一個失去貞操的女子。今天，我們終於來到了莫斯科這座名城！”

然而，法軍佔領莫斯科，拿破崙入主克里姆林宮，也就進入了庫圖佐夫元帥佈下的天羅地網，隨之而起的一場沖天大火，把俄軍沒辦法弄走的所有食物與軍需品，呼呼啦啦燒得一乾二淨。此時的莫斯科已經被大雪覆蓋，宛如一座空城，拿破崙大軍為嚴寒所逼，加之補給不繼，一下子陷入了飢寒交迫的境地。莫斯科的佔領者，實際上淪為了莫斯科的囚徒。到了這一刻，拿破崙才驚恐地意識到，大雪紛飛的莫斯科城，或許將成為他的遠征軍的墳墓。他一連三次向俄國皇帝亞歷山大一世求和，都被嚴詞拒絕了。伴著紛紛揚揚自天而降的大雪，庫圖佐夫元帥看到時機已到，下令停止撤退，在拿破崙南撤必經之路上的切爾尼什尼亞河畔集結，嚴陣以待——至此，拿破崙就註定了莫斯科慘敗的命運。

1812年10月19日，法軍主力部隊開始撤出莫斯科。拿破崙原計劃揮師南下，取道卡盧加地區，奪取俄軍的戰略儲備物資，並透過卡盧加大道返回斯摩稜斯克，從那裡實施有秩序、有尊嚴的大撤退，進而逃離冰天雪地俄羅斯疆域。卡盧加位於東歐平原中部，田野廣袤，森林茂密，糧秣豐富。然而，庫圖佐夫元帥豈肯容忍拿破崙大帥如此“優雅地離去”，下令截擊。10月18日，俄軍在切爾尼什尼亞河畔的塔魯丁諾村擺開戰場，獵殺倉皇敗退的法軍，法軍傷亡6000人，被俘2。6萬人。10月24日，俄軍再次在小雅羅斯拉韋茨截擊法軍，雖然此役雙方互有傷亡，未分勝負，俄軍卻一舉達到了戰略意圖，就此斬斷了通往卡盧加地區的通道，法軍被迫從已被戰火毀壞殆盡的斯摩稜斯克大道撤退。

斯摩稜斯克大撤退

塔魯丁諾戰鬥與小雅羅斯拉韋茨戰鬥，可以說是俄軍大反攻的開始。法軍早已潰不成軍，俄軍猶如猛虎下山，分三路跟蹤追擊：第一路沿斯摩稜斯克大道追擊，第二路沿斯摩稜斯克大道南側追擊，第三路沿斯摩稜斯克大道北側追擊。法國遠征軍的潰逃之路，簡直就是一場慘不忍睹的噩夢。大雪紛飛。寒風呼嘯。嚴寒像一群群北極熊，包圍著法軍拼命騰躍撕咬；俄軍像一隻只荒原狼，兇猛地蠶食著潰不成軍亂如群羊的法軍；飢餓，寒冷，瘟疫，把法軍攪得天旋地轉，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拿破崙眼見大勢已去，仰天長嘆，這才感到了迴天無力之悲慘。

1812年11月26日，法軍撤退到斯摩稜斯克後，緊急搶渡別列津納河，以求逃得更遠，俄軍三路出擊，展開狙擊戰。別列津納河位於今白俄羅斯共和國境內，是第聶伯河的上游支流，發源於明斯克高地，全長613公里。拿破崙徘徊在別列津納河畔，仰天長吁，俯首沉吟。想當初，他統率60萬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進入俄羅斯雪原，那是何等威武雄壯啊！可是，僅僅過了六個月，他的麾下僅剩了4萬名士兵、4萬名非戰鬥人員，面對著俄軍三路大軍，共計11萬人的圍追堵截，再加上天氣回暖，別列津納河冰川融化——到了此時此刻，偉大如拿破崙將軍，也已經插翅難飛了！然而，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繼續戰鬥，別列津納河戰役極其慘烈，負隅頑抗的法軍，死傷2。5萬人，倖存者已不足萬人。

別列津納河戰役，就此成為了拿破崙及其遠征軍的“天鵝絕唱”。此後，法軍便徹底喪失了戰鬥力。兩天之後，拿破崙在斯莫爾岡將殘部交給妹夫繆拉元帥指揮，自己則帶著少數隨從，乘坐雪橇直奔巴黎，逃回了自己的老巢——杜伊勒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