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永軍
癸卯年是兔年，“兔”者，瑞也。“兔”在中國是一個美好的字眼，它既是人的生肖之一，也與人類的生命、美好冀望密切相連。
兔在古代稱為瑞兔，被人們當作瑞獸。因古神州兔多為灰色，故又有“白兔為瑞”“黑兔曰祥”“赤兔上瑞”之說，並被賦予了特殊的寓意：赤兔“王者德盛則至”，白兔“王者敬耆老則見”，即赤兔、白兔昭示著上天對有德之君的稱讚，故而深得君王喜歡。
翻閱史書，赤兔兆瑞雖然不見於冊，但民間進獻白兔之事卻屢見不鮮。如漢代建平元年、元和三年及永康元年，民間前後三次向朝廷進獻白兔；《魏書·靈徵志》記載進獻白兔之事近60次；唐太祖李虎下詔在9次出現白兔的神山縣建白兔觀進行祭祀，並將兵符改為銀兔之形。
黑兔也被視為吉祥之兆，《藝文類聚》說：“黑兔見，水德之祥。”《魏書》不僅載有民間多次進獻黑兔之事，還記載了六國時前趙國君劉曜捕到一隻黑兔，以為天降祥瑞，乃改年號為太和（《魏書·列傳第三十八》）。《遼史·地理志一》中有個故事說：“應天皇后夢神人金冠素服，執兵仗，貌甚豐美，異獸十二隨之。中有黑兔躍入後懷，因而有娠，遂生太宗。”黑兔入懷，昭示著遼太宗有上天之命。
由是不難看出“兔”在古代人眼裡的尊貴與祥瑞。
“兔”既為瑞獸，自然便承載了神聖的使命。中國古代月神話出現很早，屈原著《天問》稱月亮“顧兔在腹”，漢代持杵搗藥的玉兔形象業已定型，晉代月兔則拋開蟾蜍獨自充當月魄。至此，玉兔與月亮合而為一，成了月亮的代表，涓涓的月華為玉兔平添了照耀萬家的聖潔。
因而，北周庾信在《齊王進白兔表》中描述：“月德符徵，金精表瑞。”唐代權德輿在《中書門下賀河陽獲白兔表》中稱道：“惟此瑞獸，是稱月精。來應昌期，皓然雪彩。”
佛教典故“逐兔見寶”用白兔化而為人又化而為金進行解讀，元劇《白兔記》中“咬臍郎”在白兔引導下與分散多年的老母團聚的故事，均暗示了白兔會給人帶來幸運。
《魏書·崔浩列傳》記載：“有兔在後宮，驗問門官，無從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其咎徵。浩以為當有鄰國貢嬪嬙者，善應也。明年，姚興果獻女。”這一記載，無疑讓兔的形象愈發光彩燦爛。
大概正是因為兔之“其容炳真，其性懷仁”，早在商周時期，兔便被人們寄予了君子仁德和神的力量。
在“君子比德於玉”的價值取向下，古人的玉佩造型多是具有良好行為的動物，而兔是常用形象，河南安陽婦好（商王武丁王妃）墓中平雕玉兔、西周佩飾玉兔的大量出土，皆可為佐證。
基於中國民間信仰的雜糅多元，兔又被奉祀為兔神，被賦予禳災去病的使命。如正月初一門楹上掛麵兔頭鎮邪禳災、贈小孩兔畫祈求福祉，元宵節遊兔燈傳遞幸運，端午系兔香包祛毒佑健康，中秋供兔神祛病消災。
據說，有一年京城瘟疫流行，月兔化而為醫解救蒼生，時而男裝時而女裝，或騎鹿馬或駕虎獅，走遍京城每一個角落。待瘟疫祛除，月兔返回天上，人們便用泥塑造兔兒爺、兔奶奶的形象加以紀念。
清代《燕京歲時記》載：“每屆中秋，市人之巧者用黃土摶成蟾兔之像以出售，謂之兔兒爺。”
這種兔形塑像在濟南稱為“兔子王”，舊時中秋節舉行祭月儀式，將“兔子王”擺在供桌上，以兔神的身份接受禮拜。
與此同時，兔子又被尊為生殖神，成為民間生育的崇拜物件。
古代女子中秋拜月，未婚者祈求月神賜予佳偶，已婚者祈求玉兔賜予多子之福。在古人心中，“兔子者”即“吐子也”，借意“兔望月而孕，自吐其子”，將兔與生殖緊緊相連，暗合兔子之超強繁衍力。
在山西古霍州，還有一種食兔求子風俗：大年初一，未育女子定要吃下白麵的雙吉兔，以求早日得子。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有“催生散”之方：“作臘月兔腦髓一個，攤紙上，夾勻，陰乾，剪作符子，於面上書‘生’字一個。”這個近乎巫術符咒的醫方，既為人間生產之事平添神秘色彩，也將兔與人間孕產的關係拉得更近了。
生活於新社會的人們，對“兔”的敬畏固然少了一些，但對兔的喜愛之情依然未減。
2013年，有一部名叫《那年那兔那些事兒》的動漫，用擬人的手法講述故事，以“兔”指代中國。儘管這與“中國龍”威嚴、無畏、霸氣的傳統形象相去甚遠，但以此隱喻中國追求和傳承和平、和睦、和諧的理念，也得到不少年輕人的認同。倘若說“中國龍”的寓意是自信、自強，那麼“中國兔”的寓意則是謙虛和警醒。這顯然是“兔”字釋義的一個新發散、新拓展。
相比較之下，筆者更愛“兔”的“春”意底蘊。
《說文解字》說：“卯，冒也。二月，萬物冒地而出。”“卯”的本字描畫的是草木出土萌芽的形象。在十二時辰中，“卯”時是指早晨5-7時。因此，“卯”表示春意，代表黎明，代表新一輪朝陽的升起、新一日生活的開始。
因此，在癸卯兔年即將來臨之際，筆者期待“兔”帶來如下寓意：是陽光明媚，是大地春回，是芳草吐綠，是充沛朝氣，是盈滿希望。尤其是當下，大家守望相助，終於站到了“春”的時間節點上。借兔的吉祥寓意，否極泰來。這是人們的心聲，更是自然界的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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