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學野

公元1127年，北宋靖康年間，剛剛滅遼的金國順勢南下，攻下北宋首都汴京，俘虜了宋徽宗、宋欽宗以及北宋宗室貴族、大臣三千多人，北宋自此宣告滅亡。在中國的歷史上，雖然北方遊牧民族打敗中原王朝的案例不少，但是連皇帝全家都被抓了俘虜的，宋朝這是第一次。

在金庸的經典武俠小說《射鵰英雄傳》裡，長春道人丘處機為郭嘯天和楊鐵心的兒子分別取名郭靖、楊康，就是讓二人勿忘“靖康之恥”。郭靖楊康二人出生時，距離“靖康之變”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可見在宋人眼中，“靖康之難”是多麼刻骨銘心。

靖康之變後，宋徽宗和兒子宋欽宗被抓往北方的關外，後來一直生活在金國，到死去也沒有回到南宋。宋徽宗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藝術皇帝”，他書、畫、詩、詞都很精通，而且自成一派，無論是“瘦金體”，還是“花鳥畫”都享譽後世，直到今天，這位亡國之君的筆墨在拍賣市場上依然價值千金。

作為金人的俘虜，宋徽宗和兒子宋欽宗餘生在苦寒的遼東度過，雖然二人是階下囚，但是依然活了挺久，還生了一堆孩子，這在歷史上被傳為笑談。那宋徽宗這個藝術家在金國的生活到底過得怎麼樣呢？一些關於他被虐待的傳聞是真是假呢？

首先，靖康之恥的慘烈程度，在中國古代史上都是前無古人的，可能只有晚清時期天子西狩才能與之相比。宋朝不僅國都淪陷，天子被俘，金人甚至在汴京內逗留了一個月，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最後立了個傀儡皇帝后帶著俘虜撤退。

靖康之變的爆發，其根本原因就是宋徽宗和宋欽宗的無能，以及朝臣的昏聵。宋欽宗任用宰相何慄，他信任道士郭京，妄圖用仙術“六丁六甲”破敵。郭京帶了幾千地痞流氓拿著紙人出城迎戰，最後被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破城。

金人在俘虜二人之後，金太宗發來詔書，把這對父子“貶為庶人”，收押下獄。金人在汴京城大肆劫掠，繁華的大宋東京成為人間地獄，據說在金人撤退時，汴京城內滿地狼藉，一隻老鼠都賣十幾文錢，百姓大都活活餓死。

宋朝在汴京的宗室全數被俘，其中大部分是後宮的女眷，包括太后、皇后、嬪妃、宮女以及樂妓。這些婦女大多被完顏宗翰賜給手下的將士，在北上的路途中供其玩樂。

宋徽宗和兒子宋欽宗到了金國首都後，被迫去完顏阿骨打的宗廟跪拜，行“獻俘禮”。之後父子二人被金太宗封為“昏德公”以及“重昏候”，這兩個侮辱性的封號居然還有品級，一個正二品，一個正三品。

之後，宋朝皇室的女眷除了被分給金軍將士外，其餘都送往“洗衣院”當下人，徽宗和欽宗兩父子則送往韓州。

關於徽欽二帝北擄的歷史，其實在宋代以及元代有很多的相關記載，既有當事人撰寫的回憶錄，也有整合民間記載的彙總書籍。

徽欽二帝在被抓走之後基本就失去了音信，在正史當中沒有了記載，無論是宋史還是金史，對這兩位俘虜的描述都極其簡單，寥寥幾筆告訴讀者他們住在哪，何時去世而已。

金人沒有處死這兩個皇帝，可能是想用兩人的特殊身份，在跟南方的交涉中換取利益。不過，當時被一起抓走北上的還有宰相蔡京的兒子蔡鞗，他撰寫了一本回憶性的著作叫《北狩行錄》，明確記載了徽欽二帝在金國的生活。

這本書是研究徽欽二帝晚年的第一手資料，其實根據《北狩行錄》記載，金人對宋徽宗其實還是不錯的。

首先，宋徽宗被封為“昏德公”，這一稱號確實是侮辱性的，但是“公”這個爵位卻有含金量。

當時，他們父子二人和部分家眷及下人被安置在“韓州”，為了讓這幾百人住得下，金人甚至讓韓州城內的居民全部搬遷，將韓州作為了宋朝皇族的大監獄。

為了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金太宗賜給兩人一人45頃地，古代一頃地等於50畝，這樣算下來確實是一大筆田產，足夠維持這些俘虜的生計。

根據有的野史記載，徽欽二帝在被俘之後曾關押在枯井之中，風吹雨淋，困苦至極。但是《北狩行錄》裡卻無這樣的記載，徽欽二帝在生活上完全是自由的，和自己的家眷以及護衛住在一起。

宋徽宗在被俘之後，依然保持著舞文弄墨的習慣，他曾寫下“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這樣的思鄉詩句，在後世被廣為傳頌。既然有寫詩的閒情逸致，足以看出他在金國不至於飢寒交迫。

在被俘三年之後，徽欽二帝北被送往了最北方的“五國城”，這裡屬於今天的黑龍江省依蘭縣，在古代屬於杳無人煙的荒涼之地。黑龍江的冬天非常酷寒，這對父子帶了100多個家眷來到苦寒之地，從此和宋朝音信斷絕。

在《北狩行錄》的記載中，作者可能是出於感情因素，所以對宋徽宗有不少正面描寫。比如徽宗在街市上看到售賣活禽，會讓下人去買下來放生；有嬪妃的房子失火被破壞，徽宗也不許修繕，因為當時正是農忙時期，他怕浪費民力。

徽宗在金國度過了八年，其間生了十四個孩子，6男8女，女兒還跟金國的皇室通婚，分別嫁給了金太宗的兒子和侄子。但遠離家鄉，加上天氣苦寒，最後在孤獨落寞中，他於公元1135年病死在五國城。

宋徽宗死後的下場很悽慘，後世都傳他的屍體被侮辱，被金人“煉成燈油”，但其實這是後人附會而已。徽宗死後被金人放在大坑裡面火葬，其間還倒入水，此舉被後人認為是“煉屍油”的方法，但其實這只是金人的喪葬習俗。

《大宋宣和遺事》記載：（欽宗）帝自土坑中傾視上皇（徽宗），則僵踞死矣。帝嗚咽，不勝其慟。阿計替勉帝，可就此埋藏。問其俗，乃雲，無埋瘞之地，死者必以火焚屍，及半，以杖擊之，投州石中。

可見焚燒屍體，甚至“以杖擊之”都是漁獵民族的喪葬習俗，並不是為了“辱屍”。宋徽宗被火葬之後屍體被丟棄，在南宋紹興合議之後，金國曾送回一口棺材，聲稱裡面是宋徽宗的遺骸。

宋高宗當時很果斷，沒有選擇開棺驗屍就直接將其下葬，宋朝上下對其祭拜如故。結果到了元代，番僧楊鏈真迦盜掘南宋皇陵，開啟宋徽宗陵後，僅在棺材裡發現了一根木頭，別無他物。

宋徽宗的8年囚徒生活，比起他兒子幸福很多。他的兒子宋欽宗在金國活了20多年，晚年生活在遼上京，後來又遷移到了燕京。根據《宣和遺事》記載，這位倒黴的皇帝反倒是死於非命。

在五十六歲時，宋欽宗被金朝海陵王完顏亮強迫打馬球，最後墜馬，被馬蹄踩死，被葬在河南“永獻陵”。

後人評論宋徽宗：“諸事可為，獨不可為君爾。”如果這位藝術家不當皇帝，可能真的會名爍古今。如果在太平年間，宋徽宗這樣的皇帝雖無本事，也能頤享天年。但沒想到命運弄人，他偏偏成了個亡國之君，最後客死他鄉，引得後人無限唏噓。

參考資料：

1、《宋徽宗的公元1127》，羅強烈

2、《宋徽宗被俘之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