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剃龍頭，一年都有精神頭。據說，這一天理髮，會使人鴻運當頭、福星高照。明知道這樣的話並不一定與事實相符，但遺傳下來的習俗，我願意恪守。上週末，農曆二月二，我走進了家屬區附近的“剪美”理髮館，無意中，也走進了一段故事。

排隊等候的人真多，理髮的女人四十出頭，騰挪著微胖的身軀忙碌著，手上動作麻利，臉上掛著團團的笑，不時的，略帶歉意地將目光掃向排隊等候的顧客。“就好，就好，我很快的，喝點水。”每個句子都很短，卻能讓人感受到從心底流露出的真誠。等等吧，也不急。

顧客坐在椅子上，一番圍裹，只露出腦袋，聽任女人剪刀咔嚓咔嚓在頭頂翻飛，吱吱的電推刨在耳邊低鳴，腦袋聽話的歪過來，偏過去，滿臉愜意。男顧客理髮時，大多閉目養神，把這當成一種享受，似乎生活的煩惱也會隨著頭髮散落絕塵而去，理完髮，看著鏡中的自己，修剪齊整，人也清爽了許多。女顧客卻不同，緊張地盯著面前的鏡子，女人的手起手落都牽動著她的心絃，在點滴變化之間追求著心理的滿足。

店面是一個縱深長方形，前面隔出來做門面，中間一堵牆，隔出了工作區和生活區，生活的侷促窘迫一覽無餘。一位老人坐在輪椅上，在裡間門口安靜地坐著，日光一直追隨著女人。偶爾，女人在忙碌的間隙，抬頭看看他，目光交匯的剎那，兩人的臉上迅速佈滿了溫情，女人低下頭，臉頰飛上一抹與年齡不相稱的嬌羞。

輪到我，顧客已經所剩無幾。女人抖抖圍裙，用手揉揉腰，抱歉地說，，“再等我一會兒”，轉身，推著輪椅，走進衛生間，老人如嬰兒，任憑女人抱著他上上下下。一旁的老大媽唏噓的對她說，姑娘，你真是孝順。

“媽，家裡有吃的嗎？我餓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衝進來，腦門上溼漉漉冒著熱氣，臉上紅撲撲的。男孩從裡間拿著一塊桃酥，“爸，你先吃——”男孩把桃酥伸到坐在輪椅上老人的嘴邊。

一旁的大媽驚訝地張著嘴，看看孩子，看看女人，眼神盛滿憐憫和同情。女人抿著嘴，把頭髮劃拉到耳後，淡淡的說，，“他是我男人，結婚時比我大23歲，去年一場大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女人的敘述很平靜，波瀾不興，似乎是別人的故事。

二十歲那年，女人還是一個女孩，走出了大山，走進了婚姻。兩年後，她不顧家人的極力勸阻，毅然地走出了婚姻。租了一間門面房，幫人理髮。顧客稀疏，生意清淡，卻也能餬口。她不急，也不躁，沒有顧客的時候，打理自己買來的多肉，一盆盆，一棵棵，一朵朵。在她的精心侍弄下，多肉有著明媚的笑臉，飽滿著，粉嘟嘟，肉呼呼。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就過什麼樣的生活，這種日子，恬淡，踏實。不像他的前夫，每天異想天開，幻想一夜暴富，愛折騰，不著邊際，把生活過得一地雞毛，還心驚肉跳，如在刀尖上跳舞。

三年後，他認識了現在的丈夫。男人歷盡滄桑，喜歡女人的安靜，女人在男人身邊享受到了從未曾有的寵愛。從小到大，她如小草一樣卑微，被父母忽視著，在生活的縫隙裡喘息，而男人，視她是手心裡的寶。跨越年齡的藩籬，他們義無反顧的走在了一起。

“人幸福的時候，日子過得真快！“女人感嘆，雙眼迷濛，微笑著說，，“我們在一起十年了，如今，他身體病了，但心沒有。”

男孩擠過來，踮起腳尖，把桃酥送到女人的嘴邊，“媽，你吃一口，吃一口，就不累了！”女人側過身，咬一口，嗔怪地說， ”一邊玩去，別碰著磕著！”

那一刻，深深的感動，潮水般淹沒了我。走出店門口，回過頭去，女人依然在彎腰忙碌，男孩捧著一本畫報給男人指指點點的講。一屋子橘色的燈光，暖暖的，散發著靜謐的動人心魄的光芒。

作者簡介：梅小娟，出生於湖北黃梅縣新開鎮，十幾歲離開家鄉來到陝西，現供職於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愛文字，愛生活，愛家鄉。家鄉是靈魂的沃土，是精神的家園，是遊子永遠的故鄉，但，現在也是一張車票永遠達不到的地方。

稽核：周火雄 編輯：秋歌

圖片來源：劉繼紅

終審：聶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