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叄叄
#婚姻#
村上村樹：所謂人生，無非是一個不斷喪失的過程。很寶貴的東西，會一個接著一個，像梳子豁了齒一樣，從你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偽劣品，體能，希望，美夢和理想，信念和意義，或你所愛的人，一樣接著一樣，一人接著一人，從你身旁悄然消逝。
人的得到和失去，如同梳子豁齒，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阻擋，我們只能看著越來越空曠的豁口，滿心失落。
看著牽著的手鬆開，看著愛著的人離開，無能為力。
做著不喜歡的事，陪著不喜歡的人，過著別人喜歡的生活，心裡惦念著喜歡的人，滿腹委屈。
食色，性也。
人這一生心無掛礙、心胸坦蕩地活著，何其難，我們總是會因這樣那樣的原因，去辜負一些人，傷害一些人，或者被辜負，被傷害。
而又總是在一些時過境遷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起被自己傷害過的人，或自己被辜負了的情，原以為忘了，可它們依舊被輕易地刨起。
人人事事，總會在某些不期而至的契機裡，讓我們熱淚眼眶，難以釋懷。
愛已不是愛，恨也不是恨。
因為彼此愛過，所以不會成為敵人，只能成為最難忘的局外人；因為彼此傷過，所以不會成為朋友，只能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彎彎繞繞，去打探TA的訊息。
忘已不能忘，放也不能放，一念一個疼，一念一個殤。
但生活還得繼續，還得假裝漫不經心，了無痕跡。
所以，別去看那些婚姻幸福的表面，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張笑臉下藏著悲傷的故事，有多少的堅強下藏著眼淚，有多少的波瀾不驚下藏著驚濤駭浪。
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渠道安放，寫字唱歌也好，喝酒暢聊也罷，說著別人的故事，演繹的都是自己的悲歡。勇敢的人選擇袒露，懦弱的人選擇一個人默默吞噬。
01
馮奇的懺悔
馮奇，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這名字就是他的真名。陳妍，是他真實愛著而辜負了的人，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故事。
他之所以選擇用真名，是因自從辜負陳妍的那天開始，內心的愧疚不安一天天堆積，最終如巨石般壓在心頭，日日折磨著他，漸變成一種無以復加的痛苦。
這種痛苦令他寢食難安，直至崩潰成一個男人成串成串的眼淚。
他希望陳妍有一天能看到，看到他的懺悔和遺恨，看到他因辜負的痛苦和所受的折磨，拋棄她，他並沒獲得幸福。
當年他太年輕，顧慮前程、家人和世俗的壓力，現在人到中年，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霜雪雨之後才懂得，人只有心無掛礙、心胸坦蕩，沒有虧欠誰辜負誰，才活得心安而寧靜，良心債讓他喪失了一生的快樂。
而快樂才是我們人活一世的最高追求，物質也好，愛情也罷，一切都是為了人生恣意的快樂，否則，就算守著金山銀山或端坐高位，財富和權力也僅僅是一把沉重的精神枷鎖。
因為你的得到是以失去為代價，你的成功是以傷害做基礎，你的笑容是以別人的眼淚為前提，這些都是不堪的。
所以，現在的馮奇無所顧忌，一切都不再在乎，潛意識裡甚至希望自己受到懲罰，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卸下沉重的良心債，以求心靈的自我救贖。
背叛和辜負，都是情感世界最大的罪，他是一個罪人，既辜負了陳妍，也從精神上背叛了他的妻子。
02
馮奇的初戀：陳妍
1995年11月，馮琦跟隨領導去北京開會。
車廂裡非常擁擠，陳妍被人潮裹挾著湧來湧去，她長相清秀，很美，很多人盯著她看。
馮奇也不例外，一眼被這株潔白的丁香吸引，主動給她讓座。
馮奇穿著軍裝，初次見面，陳妍就非常信任他，向他打聽北京安全可靠的招待所。
馮奇將陳妍帶到了自己開會的招待所住下。白天陳妍和朋友去旅遊，馮奇去開會。休息時，幾個人就結伴遊玩，分別前還特意在天安門前拍照留念。
馮奇對陳妍一見鍾情，看她時兩眼閃著小星星，但他從未想過能與陳妍發生什麼，陳妍那麼漂亮，怎會看上他一個窮當兵的呢。
馮奇回到山東，生活歸於平靜。某天突然收到陳妍來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依然守候著無邊的寂寞，在燈光照耀下，我那朦朧的雙眼，看到無盡的天穹下一個勞碌而孤單的身影便是自己。”
陳妍文筆很好，文風溫婉嫻靜，馮奇也熱愛寫作，兩人就這樣開始互通訊件，以文抒情。
馮奇慢慢知道陳妍比他大8歲，有過一段婚姻，前夫賭博，家暴，她忍無可忍，選擇離婚，唯一的女兒判給前夫。
一年倏忽而過，馮奇考上陸軍學院。
馮奇在學校各項考核名列前茅，對自己的未來愈發有了選擇的把握，於是向陳妍正式表白，但遭到陳妍拒絕。
陳妍說：“我的年紀比你大，對社會的瞭解比你深，能和你成為這種不見面的朋友，我已經很滿足了。”
馮奇明白，上一段失敗婚姻使陳妍喪失了信心，但他有決心可以照顧陳妍一生，讓她重獲幸福。
寒假時，馮奇沒有告訴陳妍，直接買了去她老家的火車票。
正趕上春運，馮奇在擁擠的車廂裡站了40多個小時，不眠不休，但疲憊的臉上盪漾著幸福甜蜜。
到達陳妍家已是深夜，馮奇理智上知道應該天亮了再正式拜訪，可熾熱的情感催促他要馬上看到陳妍，四目相對，二人百感交集。
小鎮青山翠黛，層巒疊嶂，小橋流水扁舟，陳妍的老家風景如畫，陳妍每天帶著馮奇四處遊覽觀光。
兩人無拘無束談論著鄉土人情，唯獨隻字不提情感，馮奇想提不敢，怕再次被拒，而陳妍害怕馮奇說出口自己會茫然無措，兩人小心翼翼地迴避。
回山東臨行前夜，馮奇終於鼓足勇氣表明心跡，不出所料，陳妍再次斷然拒絕。
她說：“有時候光有好的心是不夠的，我們必須考慮實際情況，想想父母和周圍的人，我比你大，離過婚，還有孩子，你那麼有前途，犯不著和我在一起。你現在覺得無所謂，但總有一天會因此怪我。我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寧願和你做好姐弟。”
陳妍的膽怯讓馮琦惱火而沮喪，不管是陳妍還是她的家人，對他似乎都沒有足夠的信心。但他不想放棄，抱著必須說服陳妍的果決。
陳妍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路過一家婚紗店，馮奇突發奇想想要拍張照片，陳妍擔心影響不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馮奇終於按捺不住發了脾氣：“不照相，我現在就離開。”
馮奇回家收拾行李，陳妍站在門口，一句挽留的話也沒有，只任淚水肆意滂沱。
“你就這麼討厭我，想趕我走？”
“你知道我喜歡你，但我又不能喜歡你，我害怕，不敢去追求幸福，只想把女兒要回來，相依為命。我寧可孤單一人沒有幸福，至少不會傷心。”
馮奇保證一定會讓她幸福，務必相信他，陳妍卻含著淚沉默不語。
心灰意冷的馮奇佇立月臺，第一次對自己感到失望，沮喪不已。
驀然抬頭，只見陳妍正傾盡一生的勇氣從不遠處向他奔來，剎那間衝進他的懷抱，幸福隨陳妍的長髮飄蕩，他們相擁而泣。
陳妍一天天明媚如陽光，暢想著和馮奇的未來。馮奇覺得她什麼都好，長得好，性格好，有文化，談吐也好，至於她有沒有離過婚，有沒有孩子，他都不在乎。
1998年，馮奇畢業，把陳妍帶回老家，準備和父母商量婚事。
村裡人聽說馮家小子帶了個漂亮的南方姑娘回來，紛紛擠到他家看熱鬧。馮家全家人燦若星辰，兒子出息當了軍官，女友漂亮有文化，太長臉了。
馮奇只說陳妍是南方人，其他的閉口不談，家人對陳妍巨熱情。
可送陳妍離開那天，馮奇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根據老家風俗，新媳婦第一次上門，男方家長都要給見面禮，但陳妍離開，父母什麼都沒給。
被矇在鼓裡的陳妍歡歡喜喜地走了，馮奇憂心忡忡地回家，父母正黑臉等他。
父母從妹妹口中知道了陳妍的真實情況，娶個離過婚帶個孩子的女人，別人肯定會以為馮奇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他們好不容易將馮奇養得有出息，是為了給家裡長臉而不是丟人的。
母親既惱怒又憂心：“俺這輩子沒讓人說過閒話，老了老了倒讓村裡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
馮奇很孝順，不知如何說服父母，小時候家裡窮，為供養他上學，父母沒少吃苦受累，他最不想看到父母難過傷心，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陳妍。
馮奇後來才知道，母親給陳妍打過電話。陳妍瞬間明白，但她沒有告訴馮奇，只是寬慰到：“不行就算了，別為難自己。”
假期結束，馮奇回到部隊，父母也偷偷跟來，態度強硬，讓他和陳妍斷乾淨，否則找部隊領導。馮奇氣惱不已，為了安撫父母，只能假裝同意，把父母哄回了家。
馮奇救人負傷，陳妍特意來部隊照顧他。在他快要痊癒的時候，領導找他談話要提拔他，委婉提醒馮奇注意生活作風。
面對前程的誘惑和家人的逼迫，馮奇開始心思遊離。陳妍感覺出馮奇的微變，主動提出分手，告訴他：“不行就算了，別為難。”
馮奇不敢承認自己已經退縮，不敢承認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懦夫，他仍然咬牙告訴陳妍，不管別人怎麼說他都不會改變。
1998年11月，距離他們初遇正好三年。馮奇又去北京出差，給陳妍打電話邀請陳妍來北京玩，陳妍在電話裡什麼都不說，只是哭。
他們去商場買衣服，默契地去天安門照相。晚上，陳妍交給馮奇一本書，裡面是兩人這幾年來的通訊，說這是以後的念想。說罷，陳妍迅疾背過身去。
馮奇沉默無語，他知道陳妍哭了，那句“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話言猶在耳，砸得他心口生疼。
第二天，馮奇送陳妍走，火車啟動，她握住馮奇的手：“如果不行的話，我們還是好姐弟，你千萬不要為難。”
她一直就是這樣，什麼都不要求，而馮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輕聲叫著“姐姐”。
從此，馮奇再也沒有見過陳妍，沒有任何聯絡，二人默契著，像斷了線的風箏，各自飄散。
他順從父母的意願娶妻生子，在事業上步步高昇，但一直摁不下心中的電閃雷鳴：“你就是個卑鄙無恥、背信棄義的小人，傷害了一個愛你的善良女人。”
只默默地愛著，從不提任何要求，不苛求，不索要，不為難，不奢望，不強留。
也許，只有這種不佔有的愛才是讓一個男人念念不忘的理由，善良的、隱忍的、堅貞的，越讓對方來去自由，越令對方刻骨銘心。
03
馮奇的妻子
馮奇是寒門學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傳統價值觀還容不下姐弟戀，陳妍離異、帶個孩子，父母的橫加干涉，這些都有著明顯的時代烙印，是馮奇的不幸，但他同時又是幸運的，陳妍不求回報地愛他，他的妻子亦如是。
他的妻子是個溫婉保守的女人，沒什麼文化，神情總是很不安，馮奇身邊出現個女人，她就風聲鶴唳，但從不表現出來。
她給馮奇織了件毛衣，可馮奇一次都沒穿過。馮奇總是穿那件已經破洞的毛衣，有天她想將那件毛衣拆了重織，一向好脾氣的馮奇勃然大怒。
原來，那件毛衣是陳妍送給馮奇唯一的禮物，馮奇惜之如命。
妻子一下愣住了，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不是沒感覺，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她知道馮奇心裡裝著別人，她只是想將他的念想編織得牢靠一些，這是她愛他的方式，小心翼翼而又卑微。
她和馮奇是相親認識的，馮奇很優秀，她一眼相中。他們有一個四歲的孩子，馮奇從未關心過她，心裡始終記掛著初戀陳妍。
感情裡最可悲的一件事情就是，看起來是兩個人，可是你始終都在過單身生活。從來都是你主動關心對方，他從不會主動搭理你，心事無人可訴，困難無人可幫，日子越過越孤單寂寞。
一段合格的婚姻，最起碼能感覺對方就在身邊，隨時都能收穫溫暖，找到依靠。
兩性關係裡，最打動人的就是自我感動，能有個人愛著，也是一種幸福。馮奇的妻子常常這樣自我安慰，常常看著馮奇憂傷的眼神獨自黯然神傷。她默默期待著有一天馮奇能驀然回首，看見她。
只要馮奇對孩子好，日子能過得下去，她能有機會愛他，有些事她就寧願忍著，寧願委屈自己不說破，維持一種默契的平衡，她懂馮奇，馮奇如何愛陳妍，她就如何在愛馮奇。
有時，愛情就是這麼地不可理喻，在各自錯位的世界裡演繹著一幕幕獨角戲，獨自感傷，獨自精彩，獨自沉迷。
04
結語
馮奇用自己的餘生向陳妍懺悔著，卻也在用餘生的冷漠傷害眼前的妻子而不自知。
馮奇是一個遊離在感性和理性之間的男人，在前途面前，理性地拋棄了愛情，事業如意，但他的愛情卻矗立成心中永恆的墓碑，埋葬了自己，同時也埋葬了另外兩個女人的幸福。
這是一個平凡的悲催的故事，馮奇身上有我們很多人的縮影。人生旅途中，幾乎每個人都會後悔，得不到的最好，擁有的往往無趣，對現實不滿，卻又無力破斧成舟，心中充滿渴望，卻又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陳妍善良而堅韌，離開是一種成全，成全男人的前途。
但愛情不是男人的全部，馮奇如果當時如願娶了陳妍，誰能保證他們會從此相看兩不厭？
莫言：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的話，就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也未必要做夫妻，因為走進婚姻的愛情往往是一種久而生厭的結局。
活成馮奇心中永恆的白月光，於陳妍何嘗不是一種最好的結局。
馮奇妻子的愛無畏而勇敢，明知馮奇不愛她，依然不離不棄，也許夫妻情份就是這樣的吧，愛情不是全部，相濡以沫才是。
一個人心中的家，並不僅僅是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而是長年累月在這間房子裡度過的生活。馮奇沒有給她愛情，但給了她生活，給了她安穩的家，這就夠了。
命運從來由不得你我，遇見誰，不遇見誰，愛上誰，失去誰，辜負誰，傷害誰，惦念誰，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劃在心上，讓我們傷心流淚，讓我們記憶永恆，生活才有了這許多的悲辛和無奈。
每段感情開始的時候，都有它存在的理由，結束時，也有它結束的必然。我們能做的唯有珍惜，珍惜眼前的感情，別等失去後再後悔莫及。
人生，就像抹了脂粉的臉，我們努力著想要粉飾，卻還是看到了些暗瘡和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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