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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自己的不容易

夏晨,才露頭的陽光,還沒擺出它的脾氣,倒很親和。樓下小市場的空氣,一早就煩燥不安,沖沖的叫嚷不休。

從窗戶望下,盡是紛擾的人群,還夾雜著走走停停的車子,這就是生活中的日常。沒有誰容易,此時在心裡放著這句話。體味著種種境遇,誰都不容易,才是叫做活在當下。

便想著寫一張:不容易。

每個容易的前頭,都有過多少不容易,沒有過不去的不容易。

一粒米,一滴水,一點油,一勺醋,雖少,得之非易;雖小,恆念維艱。孩子戶口,買房按揭,生產貸款,農產滯銷,每個人都在堅持,苦心支撐;每個人都是家裡的天,都要晴朗安好。老父病榻中…人情囊羞中…求職四拒中…理財被詐中…路條條,沒有哪條容易;事紛紛,不如意常有八九。

種子試探,再試探,要掀翻壓在身上的石子鑽出來,它彎曲的樣子,堅韌的樣子,向上的樣子,誰曉草木有多努力。蟻子負重著蟲屍,在路沿晃悠、晃悠出頭,便滑落下去,再晃晃悠悠探出頭後又滑落下去,滑落下去,誰懂蟻蟲有多拼命。一個浪在恐嚇斯吼,隨後便劈頭蓋臉拍打過來,浪退,滿臉皺褶的岩石安靜地注視著,青黑堅挺的身軀獨自屹立著。又一個浪劈頭蓋臉拍打過來,把岩石吞沒了,許久被吞沒的岩石才抹著浪花浪沫露出臉來,定定神,身邊正鬧騰著滔天巨浪,誰會知道石頭有多艱難。

煩雜的日常。憂心的當下。奔忙的日子。

是逆風而行的堅持,沒有哪一秒不是最後一秒。是向冰取暖的堅守,無奈中握住最後一根稻稈的別無他策。每個人的不易都是同樣難唸的經,卻又各不相同;都平靜如水,卻在心底壯闊波瀾。

有扼腕嘆息的悔,小陰溝裡能翻船,何況大風浪。有抿嘴咬牙的決,心若在,夢就在,不過是從頭再來。每個人的不易,都橫在心裡,擱在心裡,卻又沒在心裡。不容易的背後,沒有什麼容易。放過自己的不容易,便好修得一副苦身骨。

沒有容易,只有不容易。都說不容易,還有更不容易。

行難。知易行難。從來,無易事,無難事。只有,為則易,不為則難。重要的是,向難而行,不容易也是容易。

不容易,那時常常提起,提起它很容易。現在,不容易,總不願提起,欲說還休,提起它已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