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由北站點駛向東站點的公交上

一個老頭喋喋不休

抱怨抱怨

恨不得每個站點都消失掉

或者看見他在車上就沒人上車

車就永遠不會在他一個人的起點與終點間停頓

這顯然是他站在上車時的完美打算

事實卻往往超出預想的樣子

總有那麼多的人

把擠公交計劃在每一天的生活裡

他們沒有因為公交車總是在每個站點停靠抱怨

或許是沒說

也不會覺得別人的上車下車對自己的行程構成多麼不可估量的時間損失

也或許是沒說

煩躁

不安的他甚至覺得前後左右車上的人們都在虛度光陰

又或許在別人的想法裡面

每個人都這樣子

比如一個聽不得老頭抱怨的老婦人就明確表態

她就愛早早地擠上公交去公園散步打太極

有急事一般都要早起

不會上這個時間段的車

把老頭給氣

得

想撞碎車窗玻璃讓唱反調的老太太吞下

他越發覺得有條不紊把著方向盤的司機

這輛到站點就停靠

隨心所欲的公交車

把他一個人的時間都糟蹋了

哪怕是一秒

這個沒有時間觀念的公交車正夥同一群極度自私的市民

消磨著他的時間與生命

他終於到達了他預想的直達站

——再也不會坐這車了！

氣猶未消地轉身

他的說話與姿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置於堅硬地面的擲彈筒

矮矮地對著踩足油門離開的機動龐物

卻沒有動力追上去攻擊

站那憋氣一陣

回家吃飯

這是個很無奈的現實

沒感情的輪子只會在司機操控下輾壓路面

靠著強大的摩擦力推動驅殼前行

並且時有發生的失控與意外

奪走著行人的生命

公交依舊沿著日復一日的路線

在擁擠地樓縫間不急不緩地行駛

依舊有許多人

擠上來

又擠下去

顯然這趟公交車上再沒有急著去拯救星球的人

捏著病歷單的人也在少數

留在公交上的人開始在安靜裡噓唏

一個揹負幼童的中年婦女擠了上來

幼童手中把玩的玩具不停地調換著音樂

然而電力即將耗盡

一節不完整的音樂串燒

在擁擠的公交車裡

怪怪

地響起

顯得那麼地軟化人心而又詭異非凡

像極了這個世界

成人寫就的複雜裡

竟然殘餘著彌足珍貴的一點童真

透過人群我望著幼童可愛的眼睛

我甚至深信幼童單純鼓搗出的聲音能成就了一個可人的塵世

也無可避免地成就著一種公交時間裡每個個體的柔弱與無奈

面對複雜的時候

我們希望儘快地成熟

而當我們身處成熟的世界

其實更渴望的是久違的純粹

這往往是種無法兩全

的尋求

而且在它們之間的路上

我們常常容易迷失

有時單純

得

在複雜境地裡像個傻瓜

有時演技高超睿智尤過千古聖賢

拯救我們的唯有時間與成長

目前 暫且 沒有

又憂傷地覺得

我看待這一切的角度受擁擠不堪的環境與成人的私心所左右

讓某種純粹消失殆盡的東西

往往正是可怕的時間與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