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經常說，“天於我，相當厚”，在她的教育和影響下，我一天天長大、成熟，她也一天天衰老、故去。

作者崔東明和母親豐一吟

一年當中有很多節日，而我最喜歡的是重陽節，印象最深的也是重陽節。重陽節的氣候很舒服，不冷不熱，也不像春天的陰雨連綿。重陽節也是敬老節，今年以前，我年年都陪母親過重陽節，一直到去年，媽媽離我而去。

母女倆（攝於1986年）

母女倆前兩年的合影

母親是去年9月19日住院、9月29日開始鼻飼的，當時我很害怕，但媽媽用她的樂觀和堅強感染了我。我知道病人的聽力是很好的，所以每天唱歌給母親聽，雖然不能說話，雖然口齒不清，但當我唱到“人人都說，天堂美”時，媽媽竟然會和我一起唱，這是歌劇《紅湖赤衛隊》裡“紅湖水，浪打浪”的其中一句，從小我就聽母親唱的。還有一次我念陶淵明的“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時，媽媽居然和我一起念最後一句，因為那是她的座右銘，所以記得。

豐一吟書寫的座右銘

作者幼年和外公外婆合影

隨著時間的推移，母親離我越來越遠，但小時候的一點一滴，卻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小時候在奉賢五七幹校一起度過的日子，我是託兒所的最後一學期去的，回來已經上完了小學的上半個學期，那時候媽媽為了送我上學，自己去學腳踏車，結果車沒學會，還把腳踏車掉在了河裡，後來還是李俍民伯伯送的我。

1972年，作者一年級

（照片背面是母親寫的：“到機口上學去”）

那個時候的農村晚上沒有路燈，我不小心掉到了溝裡，那時候正值冬天，我心愛的紅色棉鞋溼了，那是媽媽剛給我縫的新鞋啊！還有一次，也是在幹校，為了一個饅頭我說了謊話，母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母親教給我，嚴於律己的道德準則。母親去世後，我開始整理她留下的資料和照片，每一份資料都有寫明出自哪裡，屬於哪一部分，每一張照片的背面都詳細記錄了照片所拍的年代和事由，有的時候她本人也不記得，便會把出自哪位的話也記錄下來。

1956年豐子愷與友人合影

（母親豐一吟寫的註釋）

母親的這種嚴謹認真的治學風範，給我很深印象。母親以前除了工作，每天還堅持到樓下鍛鍊半小時，有時是我陪她。母親經常說，“天於我，相當厚”，她很知足和我們一家生活在一起，和國外的朋友打電話時，也經常流露出滿足的心態，母親用她知足常樂的生活態度影響了我，留給我寶貴的精神財富，在她的教育和影響下，我一天天長大、成熟，她也一天天衰老、故去。

2004年母親在西湖

轉眼又快到重陽節，親愛的媽媽，您在那個世界還好嗎？是不是和外公外婆姨媽舅舅們團聚了呢？（崔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