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娛樂

【歷史人物志】劉虞:袁紹等人擁立劉虞為帝,成為關東的新天子

相比大義名分,生存與發展才是核心要務。

初平年間(190-193)董卓挾獻帝西遷,“關中”與“關東”遂形成對峙局面。在此背景下,劉虞被袁紹等人擁立為帝,成為關東的“新天子”。

袁紹與韓馥謀立幽州牧劉虞為帝,太祖拒之。——《魏書 武帝紀》

怪異之處,是劉虞拒絕登基,但又與勸進的袁紹、韓馥等人維持合作關係。

(袁紹、韓馥)推(劉)虞為帝。遣使詣虞,虞終不肯受。紹等復勸虞領尚書事,承製封拜,虞又不聽,然猶與紹等連和。——《魏書 公孫瓚傳》

劉虞的矛盾行為,可以歸納為“既做漢廷忠臣、又與叛軍聯合”。因此值得探討。

結合諸書材料,大抵可以做出如下推斷:

(1)劉虞與袁紹的聯合,是因為二者“相似的出身”與“相近的意識形態”。

(2)劉虞拒絕接受帝號,並非純出於個人操守。主要威脅來自幽州的另一位軍閥公孫瓚。

公孫瓚與劉虞有嫌隙,因此劉虞不敢接受勸進,避免授人話柄,引發兵禍。

如果將時間線拉長,不難看出,劉虞與袁紹的同盟,其實也有“共同抵抗公孫瓚”的軍事考慮。

意識形態的異同,決定了軍閥陣營的劃分。

中平六年(189)董卓上洛,殺何後與少帝,擁立靈帝幼子劉協。

雖然後世史家普遍將董卓視作亂臣賊子,但如果按當時的立場,董卓操縱著“洛陽-長安朝廷”,是漢廷的代表。

反倒是被後世視作“義兵”的關東聯軍,實際未承皇命,屬於典型的亂軍。

換言之,從中立的視角出發,董卓才是“王師”,袁紹等關東軍閥則是“叛軍”。

因此,以“忠良”聞名的劉虞,同袁紹(叛軍)的合作,便顯得有些不可理喻。

朝議以宗正東海劉伯安(劉虞)既有德義,昔為幽州刺史,恩信流著。——《魏書 公孫瓚傳》

實際從“出身”與“執政方式”的角度來看,劉虞與袁紹的意識形態是極為接近的。

汝南袁氏四世五公,勢傾天下。劉虞出身東海恭王一脈,其直系祖先是東漢開國皇帝劉秀的長子劉強。

(劉)虞,東海恭王之後也。——韋曜《吳書》

東海王劉強,是光武朝首任皇太子,讓國於弟(漢明帝)。因此特受寵待,顯赫無比。

可見劉虞與袁紹的“門第出身”極為類似,均屬頂級豪門。

相似的出身,也決定了二者相似的意識形態,這又導致了相似的統治手段。二者皆以“寬仁”著稱。

劉虞的統治基礎是幽州大姓,麾下有鮮于輔、鮮于銀、齊周、田疇為代表的豪強。

上述諸人雄踞地方、在幽州一呼百應,因此立場上比較親近士族。比如田疇在山野隱居時,就曾怨恨“烏丸殺其本郡冠蓋(大族)”。

(田)疇常忿烏丸昔多賊殺其郡冠蓋,有欲討之意而力未能。——《魏書 田疇傳》

袁紹的統治基礎相對複雜,主體由渤海系、潁川系與河北系三方組成。但袁紹在冀州也以“寬仁”聞名。

審配家族“聚斂無度”,謀士許攸“貪財好貨”,至於沮授則獨率三軍,尊貴無比。曹操平定河北(205),嚴懲貪腐,重治豪族,即針對袁紹集團對地方豪強的過分縱容。

袁氏政寬,在職勢者多畜聚。太祖破鄴,籍沒審配等家財物貲以萬數。——《魏書 王修傳》

袁紹在冀州的“寬政”(主要是針對豪族的寬仁、對百姓是相當殘忍的),也影響到了袁譚在青州的統治。譚放縱豪強,欺凌百姓,頗為史家詬病。

(袁譚)能接待賓客,慕名敬士。使婦弟領兵在內,至令草竊市井而外虜掠田野。別使兩將募兵下縣,有賂者見免,無者見取,貧弱者多,乃至於竄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獵鳥獸。——《九州春秋》

因此,雖然劉虞自詡為“大漢忠良”,而袁紹在彼時則是“關東叛軍”,但相似的出身與意識形態,依然促成二者的合作。

劉、袁合縱的另一個原因,是對抗公孫瓚的威脅。

幽州的“下克上”格局,決定了劉虞不敢接受勸進。

與劉虞同在幽州的公孫瓚,出身庶族地主,靠鎮壓烏丸與黃巾發跡。

覽查公孫瓚的早期事蹟,可知其託名“豪族庶子”,實際是依靠“婚姻”與“軍功”為升遷手段。與袁紹、劉虞等豪族大相徑庭。

太守奇其才,以女妻之……(瓚)嘗從數十騎出行塞下,卒逢鮮卑數百騎。乃自持兩刃矛,馳出衝賊,殺傷數十人。——《後漢書 公孫瓚傳》

公孫瓚集團,是典型的“寒門政權”。其統治基礎是當時受人鄙視的“商販庸兒”,麾下重用的大多是“亡命奸臧”與“諂佞酷吏”。

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公孫瓚)常言“衣冠皆自以職分富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後漢書 公孫瓚傳》

關於公孫瓚集團性質的分析,我之前論述頗多,此處不再展開。

公孫瓚與劉虞、袁紹之間的出身差異、意識形態差異、統治手段差異,是顯而易見的。因此他與二者關係,也從最初的合作、走向最終的對立。絕非“公孫越陣亡”等偶然事件。

值得注意之處,是劉虞掛名“幽州牧”,是公孫瓚名義上的直屬上司。因此二者的衝突,是直接且顯性的。

征討烏丸時(187),劉虞與公孫瓚就曾因為“剿撫路線”產生過嚴重衝突。

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而(劉)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通鑑》

在公孫瓚因功封侯(189)之後,恃寵而驕,對劉虞也便更加不屑。最終引發火併,劉虞敗死(193)。

值得注意的是,公孫瓚生擒劉虞後,將其曝於街市,當著漢廷使者的面,矯詔斬首。

而公孫瓚誅殺劉虞的理由,恰恰就是“劉虞與袁紹圖謀自立”。

天子遣使者段訓增(劉)虞邑,督六州;瓚遷前將軍,封易侯。(公孫)瓚誣(劉)虞欲稱尊號,脅訓斬虞。——《魏書 公孫瓚傳》

可見“劉虞欲自立”,是人所共知之事。公孫瓚甚至藉著這個由頭,在漢廷使者面前,做了一番政治表演。

因此,在幽州內部存在“公孫瓚集團”的情況下,劉虞不能、也不敢接受袁紹與韓馥的勸進。

但也恰恰是因為公孫瓚集團的存在,劉虞才更需要“與袁紹連和”,藉此自保。畢竟相比寒門出身的公孫瓚,同為豪門的袁紹,在意識形態上與自己無疑更為接近。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劉虞一方面遣使赴長安向劉協納貢,另一方面又勾結叛軍袁紹。

除了幽州內部的固有矛盾,盤踞在冀州的黑山兵團,也曾深度參與幽州事務。

張燕為代表的“黑山賊”,實際是魏晉史家為凸顯“曹魏正統性”而賦予的蔑稱。黑山軍早在中平年間(184-189)便接受了靈帝招安,成為“歲舉孝廉、計吏”的官軍,張燕本人也接受“平難中郎將”的敕封。

(張)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谷事,歲得舉孝廉、計吏。——《後漢書 朱儁傳-附傳》

從後續發展來看,張燕始終維持了關中政權(劉協)的合作,故“黑山軍”可以視作董卓安插在河北地區的“官軍支黨”。

加飛燕(即張燕)之屬悉以受王命矣。——《魏書 臧洪傳》

張燕的官爵既然來自靈帝的敕封,其立場無疑更親近劉協(靈帝幼子)。因此在“關東自立天子”的情況下,其必然不認可劉虞的法統。

這也能解釋為何張燕要與公孫瓚聯合,共同對抗袁紹與劉虞。

張燕與公孫瓚因“反對劉虞”而結盟。因此劉虞在冀州的同盟袁紹,便不得不武裝干預。最終袁術、劉表亦參與其中,形成二袁集團的內部火併。

袁術與紹有隙,術求援於公孫瓚,瓚使劉備屯高唐,單經屯平原,陶謙屯發乾,以逼紹。太祖與紹會擊,皆破之。——《魏書 武帝紀》

冀州的張燕與幽州的公孫瓚,對抗冀州的袁紹與幽州的劉虞。衝突的直接原因,除了對幽冀二州的爭奪,便是政治立場的差異,即所謂“關東自立天子”。

劉虞在各類材料中,均被塑造為“謙謙君子”。甚至在韋曜《吳書》中,還將那個老掉牙的“讓牛還牛”故事,張冠李戴到劉虞頭上,藉此拔高其品性與操守。

嘗有失牛者,骨體毛色,與虞牛相似,因以為是,虞便推與之。後主自得本牛,乃還謝罪。——韋曜《吳書》

其實就劉虞本人的事蹟來看,與漢末軍閥並無二致。甚至居庸關之戰(構釁公孫瓚)還是劉虞主動挑起的,可見其野心。因此不可將其簡單視作“敦厚長者”。

論文學素養,曹氏父子稱得上學富五車,但其權欲絲毫不遜其文化。

至於割據一方的孔融(青州北海)、華歆(揚州豫章)、王朗(揚州會稽)等人,皆為當世名儒;但從他們在地方上的統治手段來看,可以說很是賣弄,沒有絲毫的儒者風範。

范曄的《後漢書》便明確將劉虞歸入“軍閥之列”,將其與陶謙、公孫瓚合傳。南朝士人對劉虞的真實看法,可見一斑。

可知“儒者”只是魏晉語境下的溢美之詞,“群雄”才是劉虞在漢末的真實定位。

至於最被關注的“關東自立天子”一事上,劉虞鼠首兩端,立場成謎。最終發展到“一面遣使赴長安表忠心、另一面又與叛軍聯合”的怪異地步,實際也自有苦衷。

公孫瓚名為劉虞下屬,實際無異獨立軍閥。且公孫瓚的寒門氣質、與劉虞的豪族風範格格不入,最終使劉虞倒向意識形態相近的袁紹。哪怕袁紹是關東叛軍的頭目。

雖然袁紹屢次勸進,劉虞卻始終拒絕。這無疑是因為公孫瓚與黑山軍的緣故。在外有強敵(張燕)、變生肘腋(公孫瓚)的情況下,劉虞不敢接受帝號,授人話柄。

諷刺之處,是劉虞雖然處處小心,最終卻還是死在“圖謀自立”的罪名上。

更諷刺的是,同樣的宿命,數年後也降臨到公孫瓚頭上。

易京之戰(199),公孫瓚據守塢堡。自詡固若金湯,卻依然樓崩城毀,身死族滅。

可見竭力避免的事情、往往會成為必然發生的慘劇。

善飲者醉於酒、擅泳者溺於水;善騎者墜於馬、善戰者歿於殺。大概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