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一個“女子畢業9年摳出兩套房”的話題登上社交平臺熱搜。
在某影片平臺播出的紀錄片裡，這位叫王神愛的南京白領講述了自己“不聚會”“每年買衣服開銷不超百元”，和丈夫每月儲蓄率達90%，畢業九年貸款買了兩套房的經歷。讓人沒想到的是，節目播出後，很多人將關注點落在了她“摳出兩套房”上，對她進行了各種人身攻擊，說她很“病態”、有精神疾病，罵她“剋扣孩子，吃糠咽菜”。
為此，她不得不在社交平臺多次迴應質疑、反擊攻擊她的言論。她在迴應中提到，採訪的拍攝長達3天，但最後被剪輯成半小時，所以很多話被刪減了。她表示自己沒有倡導大家不花錢，尊重每個人的消費觀，請網友不要攻擊她的家人。
從在社交平臺連續幾次迴應，曬出樓盤房價、疑似她在過戶房屋時與中介的聊天記錄、埋怨節目組不負責任地剪輯等證據來看，出了名的王神愛確實不堪其擾。她坦言“被罵到手腳冰涼”恐怕也所言非虛。對一個原本只是想分享自己省錢訣竅的素人來說，被罵“病態”、甚至禍及家人，這樣的遭遇，實在太過殘忍。
網路暴力當然不應該。在每個人都被消費主義裹挾的時代，堅持不買超過自己收入物品、過著極簡生活的王神愛為何沒成為一股清流，反而成了網友口中的“泥石流”；節目組原本精心打造的反消費主義的“摳神”，怎麼就成了人人不待見的“毒雞湯”？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些問題的答案，還是要從王神愛身上找。
從網友的反應來看，除了對她日常省錢行為的不理解，王神愛面對的最大爭議就是她靠摳門買2套房子的真實性。不少人認為這幾乎不可能，並就此質疑王神愛本人撒謊、全盤推翻她的言論，認為她立人設。
從這個層面來說，王神愛埋怨節目組過度剪輯、導致網友斷章取義也並非全無道理。從她的迴應來看，她和丈夫在南京作為白領都有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光公積金就能涵蓋房貸，因此幾乎感覺不到房貸……而這些內容在節目裡似乎並沒有被呈現。此外，從迴應來看，她也投資有道，2011年就在山東臨沂以“白菜價”購入一套小戶型房子，此後以數倍賣出，這也成為她日後在南京買房的資本。
不過，認真看了影片後，王神愛被質疑也並非全然都是節目組剪輯的“鍋”。事實上，即便節目組全盤介紹了她和丈夫收入的背景材料，無論房子是真是假，王神愛在節目中呈現的價值觀還是有可能惹怒網友。
節目保留了她說“我也不是號召大家一點都不消費，國內的消費還是要去拉動一下的”的內容，她在迴應裡也一直強調“尊重每個人的消費觀，別人消費和我沒有關係”。但節目裡，她也有這樣的表達“很多超前消費的人，透支了自己的未來”“背一個奢侈品的包去擠地鐵，你覺得地鐵上跟你擠得跟比目魚一樣的人，就因為你背了一個大牌包會高看你嗎？人家可能想你背的是不是假的。”
緊跟其後，她還發出了一個疑問，那就是“用不符合收入的東西來裝點自己，以後只能靠啃老求父母逼迫父母借錢買房子有面子”還是“靠這種低功耗的生活攢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有面子”。從她的角度來說，答案呼之欲出。
可能她並非有意，網友對她的網暴當然也萬萬不應該，但是就事論事來說，她和網友現在的這種對立，除了節目組剪輯的“鍋”，她無形中傳遞的這種踩低別人、抬高自己的觀感，也可能是其中一個因素。
畢竟現實中，沒有幾個人大四還沒畢業就能有去山東小縣城買“白菜價房”的本錢和機會，而省吃儉用幾個月買個奢侈品包包擠地鐵的白領卻大有人在。王神愛認為買房子能給自己安全感，這是在滿足自己的需求；別人買高價化妝品、包包，同樣也是滿足自己的需求，同樣都是滿足心理需求，前者怎麼就高端了？
說到底，現代人早就認識到消費主義的危害，年輕人過度追求物質固然不可取，可是像她那種把任何東西都轉換成錢的價值觀真的就是健康的嗎？恐怕這種消費觀同樣值得商榷。
當然，我們並不想批判王神愛，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和自由。相反，在“摳門對不對”“2套房子真不真”之外，王神愛身上其實有更多值得輿論關注的地方。
從節目裡，我們可以看到王神愛很有可能有一個極度匱乏的童年，這種匱乏不僅體現在物質上，也在父母給與她的愛上。比如，她提到她家的房子窗簾永遠拉不嚴實；媽媽吵架離家出走幾個月沒有立足之地只能借住孃家；她借宿別人家時，靠模仿媽媽罵爸爸來取悅別人；媽媽從來不是給她錢而是把錢扔到地上，就為了讓她知道掙錢是屈辱的……把這些情節拼湊起來，就能找到她現在執著於房子的答案，就能明白為何是房子給她安全感。
每個人終其一生可能都無法逃脫原生家庭留給自己的印記，王神愛也一樣。王神愛“摳神”人設背後，站著的很有可能是一個拼命爬出原生家庭泥淖，甩掉身上汙漬，努力生活的女孩子。
一方面，她一直在透過自己的努力克服原生家庭給她的不安全感和匱乏感；另一方面，“堅強獨立、能掙錢、更能省錢”這些標籤，更像是她用來對抗自己出身的“刺”。只是沒想到，隔著螢幕，她的這些“刺”都能扎到網友，這一點恐怕是她始料未及的。
這也是“畢業九年摳出兩套房”這碗“毒雞湯”沒人喝的原因，因為不真實，更因為兩套房也無法填滿的那些匱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