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優雅的鬍子（吳永剛-Max）

1983年，一部名為《石榴花》的電影在全國公映。這部電影的故事內容並不曲折離奇，講述的女主石榴花（龔雪飾）雖命運坎坷卻始終心地善良，她自少年時便照顧失明的男主陳湘（戴兆安飾）上放學。隨時光推移，陳湘積極樂觀，勤奮上進的精神令石榴花十分欽佩，漸漸萌生好感。無奈造化弄人，一場車禍毀掉了石榴花成為運動員的夢想。雖然下半生只能與輪椅為伴，石榴花還是勇敢地從絕望中振作起來，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而實現了大學夢想、重見光明的陳湘並沒有因命運的反轉而嫌棄石榴花，反倒是對石榴花不離不棄，攜手共赴人生旅途。

用現在人的眼光審視，這部電影對人物塑造未免過於理想化，一些情節上亦不乏有違常理的瑕疵。但是整部作品所弘揚的直面困難的勇氣，發奮圖強的堅毅，以及充滿愛心的純潔心靈，卻借主人公，特別是女主人公石榴花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若陽光般溫暖、感染了每一名觀眾。一如有人在觀影后感慨：世界上最長情的告白，便是此後的餘生，我要做你丈量世界的雙腳，因為你曾是那盞照亮我黑暗世界的光明和希望。

很遺憾，直到幾年前，有人向我提起電影《石榴花》的一些外景曾在吉林市拍攝後，我才找來片子，第一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對這一部含情脈脈的片子，無論是1982年拍攝還是1983年公映，我之前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印象。《石榴花》沒有讓樂於懷舊的我失望：第一個鏡頭徐徐拉開之際，我便激動萬分。映襯龔雪靚麗身姿、秀美面龐的雪景，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母校正門口——我在1990年——1993年，曾不止一次在女主站立的位置逡巡、奔跑，鏡頭遠景中的吉鐵文化宮，近景遒勁的樹木、砌花的院牆、鐵筋的校門和潔白的冬雪，無一不讓我倍感親切。

1982年時的吉鐵一中正門

在影片的開篇，雪霽天晴。中興街戴雪樹影掩映的校舍始建於上世紀三十年代，是偽滿時期朝日小學舊址（詳見本人作品吉鐵一中的歷史記憶）。1956年，吉林鐵中從遙遠的大栗子鎮遷址於此，在主樓與正門之間，新栽植了樹木，修建了花圃，讓校園中滿溢靜謐的溫情。影片中學校門楣上的五星曾經存在過，可在拍攝時代的真實世界裡則是一個火車頭標，“盲童學校”四個字則是“吉鐵一中”。網友Libaax告訴我，拍電影《石榴花》的時候，他的媽媽正在鐵一中上學，當時就見過龔雪本人。其實少年時，我也隱約聽過有劇組在中興街拍電影的“傳聞”，不過電影拍攝時的1982年，我還是吉鐵二小低年級小同學，心中只有雄姿英發的戰鬥英雄，還不懂去欣賞女明星長相的甜美，當然，更不知道那些熟視無睹的街景會最終淪為回憶。

在影片中，不僅留有吉鐵一中的校門舊影，隨著情節的演進，校門對面鐵路第一招待所的二層小樓也映入眼簾。鐵路第一招待所位於鐵安裡一條路北，是鐵安裡住宅區中一棟頗有特色的日式建築。對了，那時候中興街臨街，修建有水泥柵欄，在石榴花和陳湘相見的戲份中，這個特徵鮮明的舊日街景細節也被鏡頭如實地記錄下來。

儘管戴著紅色圍巾，穿著碎花棉襖的龔雪拉著陳湘在潔白的世界裡是那般醒目。可我更感慨她們身後的街景。這裡是吉鐵一中北側，臨近鐵路醫院的地方。背景中樓房的臨街一側在九十年代初是家小賣店，我記得上晚自習前，一些同學們會跑到那裡買汽水和小食品……

當然，電影中有些畫面的位置，我有些辨別不清了。不過有兩排行道樹和水泥柵欄作為指向，我仍能確信，在雪地上快步而過的石榴花和陳湘，並沒有離開中興街。

雖然沒有看到確切的文字記錄，我仍相信在八十年代初，攝製組一定會考慮攝製成本，儘可能把具有季節特徵的幾場戲，在一個城市完成。於是在陳湘回家的這個畫面，雖然不能辨別出具體位置，我還是隱隱 感覺應該是在局後鐵安裡小區拍攝完成。

送別陳湘後，石榴花走過的場景我就非常熟悉了——這是局後鐵安裡的街心花園。1990年我上高中時，這個花園裡種了很多松樹。當時在學生中間剛剛流行過聖誕節，記得元旦開聯歡會時，鐵一中的一些學生會不顧聖誕已過的事實，堅持從這個花園偷松樹，拿回班級裝點成聖誕樹的樣子烘托聯歡會氣氛。高三那年的聯歡會是元旦前一天的下午召開，為節省時間，“取樹”的王同學採用的是“飛踹”招數，一腳放倒了這個花園中的一棵小松樹，然後拽著松樹一溜小跑返回學校……

鐵安裡局後是建於偽滿時期，專供鐵路局高階官吏居住的“小區”（詳見本人作品局後鐵安裡的歷史記憶）。小區中除了聯排二層樓外，還有一些獨棟別墅。石榴花經過的這裡，背景小樓就在街心花園附近的“局長樓”。

在電影《石榴花》中，除了龔雪的冬季戲份，另外還有小石榴花與小陳湘約定擊掌的一場夏季戲，也是在吉林市拍攝。在近40年後，由於變化巨大，影片中記錄的吉林市時代風貌已然是一段彌足珍貴的歷史畫面。於是乎即便一些場景似曾相識卻又因時光荏苒而略顯模糊，即便拍攝區域只是中興街南段和局後鐵安裡小區，我仍相信，許多吉林市市民會和我有著一樣的感覺：一棵樹，一輛車、一條街，電光火石之間便會引來回憶的滔滔洪流。

儘管《石榴花》故事唯美，可還是有穿幫鏡頭。在上一圖片的左側，隱約能看到身穿白上衣藍褲子的民警在鐵安裡一條路口負責警戒，以確保“賣呆兒”的閒人不會影響電影拍攝。而這些身穿老式制服維持秩序的民警，恰恰是這部影片留給今天一種別樣的時代資訊。

雖然竭力在老電影中捕捉吉林市舊日風景，但我深知：並非所有失去都值得感懷——感懷需要很深的情感積澱，需要強烈的物是人非刺激，更需要一份特殊的情感經過荏苒時光的催化，最終讓人們產生積極回憶的心境。2017年9月，吉林市人民政府公佈第一批44處吉林市歷史建築，同時宣佈中興街為吉林市第一個歷史文化街區。可惜這次命名似乎為時已晚。極富特色的吉鐵一中校舍、局後鐵安裡住宅群等建築以及其附屬設施已經徹底消失了。9。2公頃範圍內，原本時代特色鮮明的街區，只有鐵路分局大樓獨立支撐歷史文化局面。可這一切失去恰恰滿足了感懷的條件——重溫電影《石榴花》，便可在一定程度滿足心理上的特殊需求。

電影《石榴花》中，龔雪飾演的女主原名本來是“拾留”，這是孤兒院給取的名字，意思是“拾來的，留著”。她後來被姓石的養父領養，才改名石榴花。其實“拾留”二字又何嘗不是許多現代人，找尋舊日情懷的無奈方式啊！利用各種忽來的機緣，在圖文、影像中苦苦拾起、留下，把漸漸模糊的記憶具象、定格，進而成為溫暖和平復心緒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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