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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2021」年終策劃②丨文娛治理:社會價值譜系的深度調整

文娛治理:社會價值譜系的深度調整

■紅星新聞特約評論員清波

2021年,應當是中國文化娛樂領域有標誌性意義的一年。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從今年下半年開始,文娛產業的邏輯變了。我們見證了一系列指向天價片酬、“陰陽合同”、偷逃稅、畸形審美、“飯圈”亂象等問題的綜合治理行動。可以說,力度和覆蓋面都是空前的。

偶像的相繼塌房、經濟問題被逐一起底、飯圈操縱的真相大白,讓娛樂圈華麗罩袍下的蝨子越發顯眼刺目。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娛樂化的“漫天飛瓜”。社會秩序對娛樂圈的規制鋪開,明星藝人、飯圈遊戲不再有另一個平行宇宙,不再享受超於普通人的豁免,它們被嵌入主流的社會價值觀。而這背後,更是一個關係到青少年成長、文化生活質地乃至共同富裕的宏大命題。

青少年,值得一個更大的世界

吳亦凡涉嫌強姦罪被捕後,在網路上流傳著他粉絲群裡的對話截圖,有粉絲分析他的關押地點,以及如何“劫法場”救出“哥哥”的可能性。

這些截圖令輿論震驚。很難想象,這是正常心智下的反應。偶像失格後,還有人不去思考道德層面的問題,相反卻是對法律權威、社會秩序的蔑視,一部分粉絲幾乎是在一種類似“精神控制”的狀態下,無條件地捍衛自己的偶像。

吳亦凡劇照

這並不罕見。我們已經見過飯圈千奇百怪的種種面相,有的為了給偶像接機,把機場玻璃擠碎了;有的為了圍堵偶像,一直追到了高考考場;有的為了給偶像打榜刷分,沒有工作的未成年人可以集資到數千萬之巨……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可能需要結合《娛樂至死》《烏合之眾》《論分析心理學與詩的關係》等等社會學、心理學的知識才能完全理解。但很直觀地表現就是,許許多多的青少年,他們的思維變得單一,他們的偶像必須永遠光鮮、必須被萬千寵愛,任何不認同這個預設的人,都是“對手”,甚至為此不惜對抗社會秩序。

這樣的粉絲看上去“戰鬥力極強”,但實際上都很脆弱。因為他們不敢直面真實:他們的一些偶像並不完美,既沒有作品,也談不上偉岸的人格。

當偶像坍塌,治理行動紛至沓來,飯圈的暗箱操作被刨根,這是對行業的整頓,也是青少年價值觀的重塑:告訴他們在偶像之上,還有是非道德、公序良俗,進而幫助他們認知到,不能非此即彼、非粉即黑。

在這個層面,文娛領域的整治,其實也是在拆除一些青少年身上的枷鎖——心靈與思維被偶像光環所宰制,讓他們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這個世界當然也有高顏值的偶像,但還有一些其他內容,比如對道德美感的理解,對辯證思維的體悟。

其實,青少年喜歡偶像,其最初的出發點也不過是追慕一種更精彩的人生、投射理想化的人格。希望能借這個機會明白,要達到這個目的,一定不是透過盲從與癲狂,而是理性與包容。

引發普遍質疑的“倒奶門”事件

文化生活的“單調”,讓很多人開始厭倦

如果說盲目追星、愛豆打榜之類的現象,過去還是部分粉絲群體的圈地自萌。但最近幾年,卻不停地向外溢位,佔據了文化生活的大量篇幅,即便是路人,也無法逃脫這種粉絲經濟的侵擾。

曾有某明星上線一首新歌,10個小時銷量突破1000萬,4天突破1億。然而這首歌在社會上卻幾乎沒有影響,人們記不住,也哼不出旋律。這是一波粉絲經濟猛烈操作的例證,讓自己“哥哥”的作品躋身華語樂壇的崇高位置——僅從銷量看的話。

而這已近乎成了行業吸金的慣用套路,於是人們看到的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靚麗偶像,以及記不住的作品;電視裡充斥著一輪又一輪的選秀,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琉璃易碎的精緻;影視劇裡面癱演技、五毛特效,劇情演繹一言難盡,但其中的流量明星卻始終霸佔著話題榜……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技術的加持、資本的湧入,迅速搶佔了渠道話語權,某種被圈定的娛樂形態便鋪天蓋地般湧來。看上去我們有選擇權,手機、電視,都能自己控制。但選擇權其實是有限的,除了已經被重重流量包裹的打榜、刷分之外,已經很難找到淨土。

於是就出現了充滿悖論的一幕:我們的文化產品已經相當豐富,作品種類和數量已經極為可觀,但其中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單調:我們正在被一種標準化、表面化、資本化的文化景觀所統攝。在這個過程中,傳統、古典的文藝評價體系在削弱,那些曾經極為重要的標準——演技、歌喉、道德等,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這當然會激發相當大的反感。這也是為什麼當文娛領域整治行動到來之際,首當其衝的那些主體,明星也好關聯的行業公司也罷,是如此的孤單。相反,公眾對治理行動則抱以樂觀的期待——這事實上是被排斥在粉絲經濟之外的普通人的一次集體“抗議”,人們忍受這種單調與乏味很久了,期望有一些深層次的改變。

這也是行業規制之外,人們期望看到的未來。文娛領域的治理,並不是整頓哪個哪個藝人、打掉哪個哪個作品,其意義一定是建設性的,即我們的文化生活,可以迴歸更本質、純粹的目的,給人帶來更加高階、多元的精神享受,而不是用一種模式化的形式,去強行同化人們的審美,裹挾著所有人共同參與無休無止、浮華而空虛的表演。

與共同富裕相匹配的文化遠景

在那些失德藝人和文娛亂象裡,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徵是,這些亂象背後都有著或隱或顯的經濟動因。

起初,治理行動的力道猛烈,讓有些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覺,甚至產生了認知上的誤區,認為這是向某個領域“開刀”,猜測背後有著更深層的目的邏輯。其實,經歷了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社會的發展方向、文化娛樂產業的改進方向都是明確的,在這一點上不需要模稜兩可的揣測。

相反,文娛領域的一些問題,已經是積弊已久、關係重大的問題,恰恰需要出重手、下猛藥才有可能得到緩解與祛除。比如天價片酬、“陰陽合同”、偷稅漏稅,相關從業者已構成了盤根錯節的關係,影響之大甚至構成了影視行業發展的絆腳石,造成了影視行業收入結構的大面積失衡。在這種情況下,解決問題的前提必然是凝聚起相當的力度。

比如因偷稅漏稅、代孕等問題而崩塌的演員鄭爽,被曝出拍攝一部電影77天收入6。4億,平均日收入208萬,但她從2019到2020年偷稅漏稅的總額就達到7000多萬元。

可以想見,當一位藝人可以動輒撬動以億為單位的資金量,行業如無相應的秩序,必然是叢林法則當道,到處是難以見光的商業勾連。

更關鍵的是,文化娛樂領域由於具有較高的社會認知度,已經成為人們觀察理解社會的一個重要視窗。如果這個領域展現的是一副野蠻生長、混亂無序的面貌,那麼又如何讓公眾理解各項調節收入分配、維繫社會公平的願景?

從這個層面看,文娛領域的整治,可以嵌入共同富裕的大框架內考察,預期未來能呈現與這個遠景目標相匹配的文化圖景。文娛領域應當呈現一種健康的面貌,從業者各得其所、按勞分配,而非在扭曲的遊戲規則之下,變成了大魚吃小魚的遊戲。

共同富裕的概念本身,既包括物質生活的富裕,也包括精神生活的富裕。精神生活的富裕自然意味著人們可以享用的文化產品數量增多、質量提高。只有文娛領域能夠產生更多有價值的作品,才能有可能實現民眾的精神富裕。這些,也是戳破行業“虛胖”、讓其迴歸質樸的意義所在。

文娛領域確實在2021年有了“鉅變”之感,失德藝人幾無立足之處。看待這個話題,我們依然需要用長程視角去打量,這不只是哪個偶像塌房那麼簡單,而是社會價值譜系的一次深度調整:無論是青少年價值觀、還是文藝評價標準、抑或是社會公平的內涵,藉由這個契機,都在經歷著一場規模罕見的重塑,並進而為社會重新校準方向。

編輯汪垠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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