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財經

【文化】衰蘭送客咸陽道的半句好辭,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詩詞,是中國古代文化王冠上的一顆明珠,是指以古體詩、近體詩和格律詞為代表的中國傳統詩歌。中國詩起源於先秦,鼎盛於唐代;詞出現的年代相對較晚,起源於隋唐,盛行於宋代,但是都流傳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直到今天仍然廣受喜愛。

在中國諸多的古詩詞中,有一些頗為另類的作品近來受到了許多人的關注,我們或許可以將其稱作“半句好辭”——比如唐代詩鬼李賀的名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婦孺皆知,但能立刻續上其上一句“衰蘭送客咸陽道”的恐怕不多,能將《金銅仙人辭漢歌》全詩脫口而出的恐怕更是少之又少。類似的例子還有“多情自古空餘恨”、“百無一用是書生”、“貧賤夫妻百事哀”、“不愛江山愛美人”、“十年磨一劍”等等,誰能馬上想起它們的前後句?

“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原詩不太出名,人們更熟悉的是另一個版本

白樂天的名作《放言五首·其三》也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光看詩名和上半闋可能讓人一臉懵,但下半闕只要一入眼,就會讓人恍然大悟: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白居易是在貶官江州的途中寫下這首詩的,想必是他對仕途乃至人生的一次總結,並用近似於通俗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感悟——無論看人論事,都不能僅著眼於一時,要經得起時間和歷史的考驗。那些所謂的“窺一斑而知全豹,處一隅而觀全域性”純屬瞎扯淡,否則就會鬧出把周公當成權奸、把王莽當成君子這樣天大的笑話。

老白主張以結果而非過程論成敗和英雄,自然是有道理的。比如要提起中國歷史上的大奸賊,說古有秦會之,近有汪兆銘恐怕爭議不大。雖然前者曾是北宋最激進的抗金派之一,後者也曾“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過,但想拿這樣的經歷替他們翻案是壓根就站不住腳的。

在靖康之變前,秦檜是堅定主戰派,與他後來的政治態度大相徑庭

但單純以成敗論英雄其實也並非在哪裡都適用。比如說起南宋,給人的印象之一就是“奸相”遍地走,“佞臣”多如狗,諸如秦檜、韓侂冑、史彌遠、史嵩之、賈似道這樣的坑貨都得為南宋的衰亡負上主要責任。其實這種觀點是值得商榷的,除了秦檜讓人無話可說以外,其餘幾位說起來都挺冤枉的,起碼有值得商榷之處。

尤其是賈似道,這位連元世祖忽必烈都恨不能招至麾下以用之的南宋權相,實為兩宋三百餘年間不多得的精英人物。

我們先來簡單回溯一下賈似道的生平,看看他是怎麼當上“奸賊”的。

賈似道,字師憲,號悅生,台州天台(今浙江松溪)人。從履歷上看,小賈他爹(賈涉)曾擔任過京湖制置使,堪稱南宋的方面大員,所以他算是個官二代;同時小賈他姐(賈貴妃)是宋理宗趙昀的寵妃,所以他的身上又籠罩上了一層外戚的光環,是貨真價實的“國舅”。

賈似道出身好、運氣佳、腦瓜靈,出人頭地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些身份也成了他後來屢遭攻訐的地方。其實就像對賈似道的諸多非議一樣,這種說法即便不能算是欲加之罪,但事實也並非如此簡單。

早在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年),賈涉就因為在處理忠義軍問題上遭受彈劾,最終憂憤而死,此時賈似道這個“衙內”才年僅11歲而已,能借到多少光?更何況當爹的賈涉還得罪了當朝權相史彌遠,做兒子的賈似道沒受到牽連已經算是運氣好了。至於賈貴妃確實很受趙昀的寵愛,甚至一度打算想把她冊立為皇后,不過賈貴妃很短命,淳祐六年(公元1246年)就香消玉殞了。此時的賈似道中進士才8年,只爬到寶章閣直學士、沿江制置副使的位置,距離出將入相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而且趙昀很快移情別戀閻貴妃,小賈這個前小舅子顯然已經成了過氣網紅。

不光是出身好,賈似道的運氣更好,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

端平元年(1234年),賈似道以父蔭入仕為嘉興司倉、籍田令,4年後中舉,又憑藉姐姐的枕頭風超擢為太常丞、軍器監。此後,當朝宰相史嵩之的弟弟、時任京兆尹的史巖之慧眼識才,舉薦他到地方磨練,賈似道因此才遇上了人生中最大的伯樂、南宋名將孟珙。

孟珙是南宋早期抗蒙的中流砥柱,戰功不在岳飛之下

孟珙是繼岳飛之後南宋最為傑出的軍事將領,號稱“屹然為東南砥柱者有年,珙亡而宋事遂不可支”(《唐宋御夷得失論》清·唐才常),是南宋早期抵抗蒙古侵略的中流砥柱。同時,孟珙還以擅長識人、用人而聞名,比如指揮了著名的釣魚城之戰並幹掉了蒙古大汗蒙哥的名將王堅、堅守襄陽的大將高達、曾“夜率驍勇十二人,渡塹登城”的猛將劉整、後來南宋淮東戰場的主帥李庭芝等人都是出自孟珙門下。

蒙古侵宋共有三條路線,分別是江淮、京湖和四川,其中以孟珙為統帥的京湖戰場是蒙古人進攻的重點地區。而賈似道被下放地方以後,先是擔任湖廣統領,又遷沿江制置副使,再知江州兼江南西路安撫使,可以說是一直在孟珙的手下打工。他在此期間表現出的才華和能力深得孟珙的青睞,所以在臨終前“遺表舉賈似道自代”(《宋史·卷四百二十一·列傳第一百八十》),賈似道這才得以接任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從此踏上仕途的快車道。

出身好、運氣更好,但賈似道最終能在南宋身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靠自己能幹。

寶祐六年(公元1258年),蒙古出兵三路大舉侵宋。其中大汗蒙哥率主力進攻四川,同時分兵給忽必烈,令其進攻鄂州,並以此為根基窺探宋都臨安。

賈似道守住鄂州意義重大,否則宋都臨安都可能被忽必烈一鼓而下

次年九月,忽必烈率軍包圍鄂州(今湖北武昌),南宋舉朝震動,趙昀令樞密使賈似道節制江西、兩廣宋軍火速馳援,同時為便於統籌指揮鄂州之戰,拜其為右丞相。

可以說趙昀把保住鄂州,進而遏止蒙古人攻勢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賈似道的身上。

要說賈似道不怕死,那肯定是說瞎話。在接到趙昀讓他從鄂州突圍、赴黃州阻止蒙軍威脅臨安的命令時,他曾經哀嘆道:“死矣,惜不光明俊偉爾。”(《宋史紀事本末·卷二十六·防古南侵》明·陳邦瞻)但是明明不甘心、明明很害怕,但這傢伙心裡卻有股狠勁,愣是帶著700親兵連續突破蒙古人的重重包圍,最終殺進了黃州。

賈似道不光膽子大,而且還很會動腦子。在蒙古人圍城戰事最烈時,忽必烈曾下令造“鵝車”,打算挖掘地道破城,賈似道隨即下令在城牆之外以木柵圍城應對,使得蒙古人無功而返。對此頗有梟雄之姿的忽必烈非但不惱,反而對賈似道讚賞有加,甚至深恨其不能為己所用:

“昔攻鄂時,賈似道作木柵環城,一夕而成,陛下顧扈從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元史·卷一百二十六·列傳第十三》)

後來蒙哥戰死釣魚城下的訊息傳來,忽必烈只得撤兵北歸去跟他兄弟阿里不哥爭奪汗位,鄂州之圍方解。

賈似道的軍事才能並不突出,鄂州之戰幾乎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戰績。但此時南宋能拿出手的也只剩下個賈似道了

賈似道在鄂州之戰中雖然不能說打敗了蒙古人,但畢竟保住了這個極其重要的戰略要地。所以在趙昀的眼中,他的這個前小舅子“有再造功”,便在戰後給他封爵衛國公,拜為少師,“百官郊勞如文彥博故事”(《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列傳第二百三十三》)。

賈似道以大功入朝後,很快乾掉了著名的奸相丁大全,又整死了政敵吳潛,從此大權獨攬,再無人能制。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賈似道入朝之後立即針對南宋財政收入銳減、兵員枯竭的問題,痛下狠手開展一系列改革措施,先後推出了“公田法”、“打演算法”等法令以圖徹底整頓南宋政局。

南宋人口峰值曾達到8000萬左右,但到了元滅南宋之前(至元十一年,即公元1274年)就剩下了千餘萬。即便考慮因戰亂導致的社會管理能力下降,以至於出現巨大的統計誤差以及人口逃亡,這個巨大的數字落差也是驚人的。人口數量的銳減必然導致南宋政府財政收入和戰爭潛力隨之下降,賈似道採取的辦法就是以強硬的手段阻止士紳地主兼併土地、囤積糧食,同時核銷軍費開支,懲治軍官貪汙,以此來增加財政收入。

不過,賈似道的改革措施幾乎得罪遍了南宋朝廷的既得利益者,遭到了他們的強烈反對和記恨,這注定了他的最終結局。

賈似道改革的意義不亞於王安石變法,只是蒙古人沒給他留下足夠的時間

賈似道確實在盡力拯救南宋危局,但蒙古人卻不肯給他時間和機會。從鹹淳三年(公元1267年)起至鹹淳九年(公元1273年),蒙古大軍針對南宋戰略要地襄陽圍攻不止,賈似道指揮宋軍堅決抵抗。在這7年間,賈似道先後組織了14次大規模救援襄陽的軍事行動,但均遭到失敗。在襄陽、鄂州相繼陷落之後,南宋在戰爭局勢上已經陷入了絕境,賈似道被迫拼死一搏,親自統率南宋最後的13萬機動兵力與蒙軍決戰於丁家洲,但依然慘敗。在蒙軍逼近臨安、南宋存亡陷於一線間之際,舉朝上下卻無人關心抗敵,只管揪住已成喪家之犬的賈似道喊打喊殺。似乎只要弄死了賈似道,蒙古人就能退兵、大宋朝就能轉危為安:

“本朝權臣稔禍,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縉紳草茅不知幾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於不恤,何以謝天下!”(《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列傳第二百三十三》)

臨朝稱制的謝太后承受不住壓力,只好將賈似道貶往廣東。在行至漳州木棉庵時,有“義士”鄭虎臣出於“公憤”,私殺賈似道。

士大夫對賈似道恨之入骨,不但要殺其人,還要毀其名

禍國鉅奸賈似道掛了,但蒙古人依舊兵臨臨安城下。然而前一日還一副忠心耿耿的臉孔、死活要為國鋤奸的舉朝忠臣們,轉過臉來就將謝太后和年僅6歲的宋恭宗趙趕出城外獻給了蒙古人,然後自己照樣高官得做、駿馬得騎。

至於那個早已死無葬身之地的賈似道也不得消停,忠臣們繼續指責他喪師辱國、竊弄威福、害民致亂,是南宋之亡的罪魁禍首。從此“奸賊”這口黑鍋算是死死的扣在了賈似道的腦袋上,誰都甭想摘下來。

接下來再“揭發”一下賈似道的罪狀。

《宋史》編纂於元順帝至正年間,這時候距離元亡也就剩下了20來年,而且還是跟《遼史》和《金史》同時修撰的,因此這幾部史書在二十四史中是出了名的粗糙。不僅如此,《宋史》的屁股坐得還挺歪,距離史家追求的持正客觀距離有點遠。

《宋史》既囉嗦又混亂,尤其是屁股坐得太歪

尤其是主持修撰這部史書的元末“賢相”脫脫實在有點忙——不但得替元順帝打理國事,還得花大力氣治黃河,又被遍佈全國、此起彼伏的各路起義軍搞得手忙腳亂。後來他實在是沒工夫管修史這種閒事了,只好辭職。然而接任的阿魯圖連漢字都不認識,誰還能指望他什麼?於是《宋史》的修撰工作實際上是被以賀惟一、張起巖、歐陽玄等人為代表的理學門徒把持,所以這部書的思想傾向也就很明顯了。

繼《新唐書》之後,《宋史》也搞了個《奸臣傳》,而且入圍的倒黴蛋還不少:

“蔡確、吳處厚、邢恕、呂惠卿、章惇、曾布、安惇(《奸臣傳一》);蔡京、蔡卞、蔡攸、蔡翛、趙良嗣、張覺、郭藥師(《奸臣傳二》);黃潛善、汪伯彥、秦檜(《奸臣傳三》);万俟禼、韓侂冑、丁大全、賈似道(奸臣傳四)。”

《奸臣傳》分四部,“奸臣”們也可以劃分為四類——第一類全是王安石變法的得力干將,自然是理學派的死敵。這幾個變法派私德或許有虧,但絕非大奸大惡之徒,被列入《奸臣傳》純屬是理學無恥的打擊報復(要不是王安石人品太好、無從攻訐,估計老王也得被弄進來);第二類囊括了北宋亡國的罪魁禍首,沒啥爭議(六賊中的王黼、朱勔被列入《佞幸傳》、童貫、梁師成、李彥入《宦者傳》,張覺和郭藥師似乎應放到《叛臣傳》更合適);第三類(含万俟禼)全是南宋初年賣國求榮的奸賊,這是無可爭議的;而第四類則是爭議最大的。

章惇都被弄進了《奸臣傳》,得有多不要臉才能幹出這種事?

丁大全沒啥可冤枉的,但韓侂冑和賈似道幹了啥不可饒恕的壞事?恐怕只有專權和打敗仗,可這是形勢所逼和能力問題,跟奸臣有啥關係?再說就算韓侂冑和賈似道是奸臣,那又專權、又妄行廢立、還殺了主戰的韓侂冑向金國屈辱求和的史彌遠算啥玩意?

再說回賈似道。賈似道最讓人詬病的,一個是私德不修,再一個就是專權跋扈。

要從賈似道身上挑毛病,那實在是太容易了。

因為出身問題,賈似道身上的紈絝氣很重。早年未入仕前他就是個各種小說、影視劇裡邊經常出現的那種典型的“衙內”,無所事事又橫行街頭,經常仗勢欺人,反正是惡名遠揚。即便在進入官場以後,賈惡霸的習氣依舊不改,甚至名氣大得連皇帝都知道了:

“(賈似道)益恃寵不檢,日縱遊諸妓家,至夜即燕遊湖上不反。理宗嘗夜憑高,望西湖中燈火異常時,語左右曰:‘此必似道也。’”(《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列傳第二百三十三》)

要不是當時賈貴妃正受寵,弄不好賈似道就被趙昀“掃黑除惡”了。

賈似道是個紈絝子弟,這點無法否認

就算後來權傾朝野了,賈似道依然“本色不改”。他在臨安西湖畔有座豪宅,名為“後樂園”,取范仲淹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意——在那個時刻面臨國破家亡的時代裡真是個絕大的嘲諷。他經常在園中與狐朋狗友以及娼妓、尼姑、宮女縱情享樂,以至於時有童謠唱曰“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

當然賈似道最出名的還是“蟋蟀宰相”這一稱號。他在南宋蟋蟀界的地位比在軍政方面還高,堪稱泰山北斗,還出版了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專著《促織經》,簡直就是不務正業的典型代表。

賈似道絕對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如果在太平年代可以將其稱為官場上的蛀蟲和害蟲。可問題是在隨時面臨亡國之危的南宋,需要的不是道德上的完人,而是個能任事、敢做事、肯擔當的能吏——在這方面,賈似道的表現實在沒什麼可非議的。

其實僅就私德而言,像文彥博、韓琦這樣的北宋“賢相”,並不見得就比賈似道高明

賈似道為相期間,主持了對南宋財政、軍隊的改革,而且決心極大、手段極狠,稱之為變法也不為過。話說兩宋在開國之初就存在各種先天不足,導致各種矛盾和問題相繼爆發,朝廷不得不頻頻採取措施實行變法。宋仁宗時期的慶曆新政因為趙禎軟弱的性格導致夭折,此後的熙寧變法更是遭到了保守派的強烈反擊,引發了激烈的黨爭。在北宋亡國前,著名的奸相蔡京甚至也主導了一次低調且溫和的改革,主要集中在經濟和文化領域,但效果不大。

到了南宋,因為始終面臨著外敵巨大的軍事壓力和亡國之危,所以無人敢提變法,只能針對各種問題小修小補,儘量拖延矛盾和問題爆發的時間。可到了南宋末年實在拖延不下去了,再加上賈似道的紈(sha)絝(da)子(dan)脾氣,直接揮刀砍向了維持南宋朝廷的兩大支柱力量——士大夫和軍閥集團,這還得了?他立刻成了舉朝公敵,無數人恨不得將其扒皮吃肉。可是賈似道態度非常強硬,毫不妥協退讓,誰敢出頭反對就弄死誰,於是這又成了他專權跋扈、妄逞威福的罪狀:

“似道既專恣日甚,畏人議己,務以權術駕馭,不愛官爵,牢籠一時名士,又加太學餐錢,寬科場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斷絕,威福肆行。”(引用同上)

歷史上轟轟烈烈的熙寧變法(即王安石變法)雖然號稱推行了17年,但實際上在熙寧九年(公元1076年)王安石二度辭相時即已經名存實亡,元豐八年(公元1085年)的元祐更化不過是在官方口徑上對其宣判死刑而已。所以熙寧變法實際上只推行了不到8年,而且期間屢有反覆。

士大夫們將賈似道與王莽、王安石並列為“大奸”——怎麼感覺像是在誇他?

那麼賈似道呢?在他推行的改革措施中,最重要的就是公田法,這是遏止土地兼併、挽救南宋千瘡百孔的財政危局的唯一良方。所以在景定二年(公元1261年)賈似道拜相後就大力推行公田法,因為這一法令幾乎將官僚地主得罪了個遍,所以趙昀下不了決心,賈似道的紈絝脾氣再度發作,威脅要辭職歸田才最終得逞。而且他還帶頭獻出自家的一萬畝地作為官田,才堵住了無數反對者的嘴巴。

從公田法推出到在丁家洲之戰兵敗罷相,賈似道硬生生的將他的改革措施足足推行了12年之久,沒有絲毫妥協,也沒有半分讓步,在那麼大的壓力下能做到這一點是極其難能可貴的。王安石要是有賈似道的強硬和堅決,熙寧變法也不至於中途夭折。

試想一下,要是蒙古人能給賈似道20年時間,一旦財政和軍事改革顯現效果,南宋即便不能復興,但還會那麼輕易的就被亡了國嗎?

事實上,無論是韓侂冑和賈似道,我們已經不能要求他們做得更多了。

網路上有種很火的說法叫“北宋無將,南宋無相”,我曾在以前的文章中予以過反對(詳見北宋無將,南宋無相?不是命運的安排,而是時代的表象而已)。單就宰相而言,北宋看上去星光熠熠,如趙普、寇凖、韓琦、富弼、文彥博、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司馬光等等,哪一個都大名鼎鼎,似乎都有治世安國之能。但事實上除了個別人外,誰能說說上述人等幹過什麼利國利民的事情?個個說就天下無敵,做就無能為力,即便像范仲淹、王安石有任事的氣魄、做事的能力,但也缺乏擔當的勇氣和籌謀的格局,一遇挫折要麼意志消沉,要麼陷入無謂的爭執,最終導致前功盡棄。

北宋的名臣們除了能說會道、擅長撈名氣外,幾乎都無任事之能

北宋堪稱士大夫的天堂,文官待遇之好堪稱空前絕後,不但有不殺士大夫的“祖訓”護體,犯了錯到基層走一圈照舊還能回來。所以他們肆意妄為,空談誤國,至於任事做事就甭想了,甚至會被認為是對高貴計程車大夫的侮辱:

“六月戊申,命司馬光都大提舉修二股工役。呂公著言:‘朝廷遣光相視董役,非所以褒崇近職、待遇儒臣也。’乃罷光行。”(《宋史·卷九十一·志第四十四》)

有這樣的所謂“名臣”、“賢相”,北宋還能有個好?

而南宋的情況則正相反。經過北宋亡國的教訓,尤其是面臨嚴峻的軍事局勢,南宋君臣深知內耗的危害,不但對武將相對放權,對文臣更是予以了充分的信任。一個突出的特徵就是,北宋施行的多相制,南宋則多為“獨相”,而且還能大權獨攬。

所以在南宋,像秦檜、韓侂冑、史彌遠、賈似道等宰相都被稱為“權相”,並因此屢遭詬病。其實這是沒有道理的,把韓琦、文彥博、王安石、司馬光等這些北宋宰相穿越到南宋去,一樣會成為權相——這是時代背景決定的,個人的因素有,但不是最重要的。

嚴峻的戰爭形勢是南宋權臣存在的前提

況且,范仲淹、王安石變法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太像個“忠臣”了。曾有人說過,忠臣唯有比奸臣更奸,才能取得成功——事實也證明,南宋的權相就是比北宋的賢相頭腦靈活,也更能折騰——要比壞,北宋的丁謂、王欽若、蔡京只能對南宋的秦檜、丁大全、史彌遠甘拜下風,要比能幹,南宋的韓侂冑、史嵩之、賈似道其實比北宋的同行強得多,起碼不會比他們更差。

試問將韓琦、富弼、司馬光之流弄到南宋,誰敢保證他們就能幹得更好?起碼賈似道還能跟蒙古人比劃好幾十年,韓琦當年連西夏人都打不過。

賈似道改革得罪了全國計程車大夫和軍頭,獨掌朝權十多年讓無數逐權奪利者患上紅眼病,再加上他一身的臭毛病,所以一朝戰敗自然破鼓萬人捶。不但落得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而且還被潑上了一身的髒水,留下千載罵名。

可是以當時南宋的那點可憐的本錢,換成韓信、李靖復生怕是也沒有回天之力,更何況賈似道?

賈似道始終是堅定的主戰派,所謂的鄂州和議極可能是士大夫潑的髒水

十三世紀的蒙古人恐怕是冷兵器時代最強大的一支軍隊,橫掃歐亞大陸如卷席,然而唯獨在南宋屢屢碰壁,足足攻打了45年才勉強得手——話說在此期間,蒙古人已經在歐亞大陸上玩了好幾次往返跑了(三次蒙古西征)。在宋元之戰中,前期靠孟珙,而到了更加艱難的中後期,其實一直以賈似道為核心進行抵抗的。實話實說,賈似道在戰爭中確實沒少犯過錯誤,但是他沒有放棄和軟弱過,始終主戰,甚至為此不惜得罪滿朝權貴進行內政改革。

同期的文天祥、陸秀夫是著名的愛國英雄,值得我們敬佩。但慨然赴死是愛國,竭盡全力試圖力撐危局同樣是愛國,哪怕最終的結果是失敗了,那也是能力問題,而非態度問題。

起碼也不能因為一群道學家的打擊報復,就說人家是奸臣,這也太昧良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