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坤冰人類學博士，西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教授。牛津大學社會文化人類學研究所（ISCA）訪問學者，上海紐約大學環球亞洲中心（CGA）-復旦大學亞洲研究中心（ARC）聯合博士後。主要研究方向為近代中國茶葉貿易史、飲食人類學、全球化視野下的茶與酒消費。已出版與茶相關的著作三部及中英文學術論文多篇。有多篇關於茶文化歷史的文章發表於澎湃新聞、《三聯生活週刊》、China Pictorial（《中國畫報》英文版）、《中華遺產》等期刊雜誌。BBC紀錄片《一葉茶千夜話》中方學術顧問。

日前，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在雲南昆明開幕，“昆明宣言：邁向生態文明，共建地球生命共同體”。多年來，雲南省透過各級、各部門的努力，已經建立了相對完善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截至目前，雲南林業主要指標均居全國前列，生物多樣性相關指標居全國第1位，林地面積、森林面積、森林蓄積等3項指標均位居全國第2位。

臘普·藏雲谷酒莊展示的《迪慶影像生物多樣性攝影展》

雲南寶地，人傑地靈，豐富的自然環境下，隱謐著一處世界矚目的偉大葡萄酒產區——雲南·香格里拉葡萄酒產區！

敖雲酒莊位於西當村葡萄園

本期百馥訪談，非常榮幸地訪問到和我們一同深入產區，參與研學的人類學博士，西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教授——肖坤冰老師。帶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再次來看雲南·香格里拉葡萄酒產區。

*人類學（Anthropology）是從生物和文化的角度對人類進行全面研究的學科群。

從生物和文化的角度對人類進行全面研究的學科群，最早見於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對具有高尚道德品質及行為的人的描述中。

0 1緣起百馥：肖老師，您好！肖老師的本職是做人類學研究的，是什麼樣的動力，或者說吸引力，吸引您走進香格里拉葡萄酒產區的？

肖老師：我最早開始接觸葡萄酒，但並非發生學術上的興趣是在2008年。因為當時在做一個關於“滇越鐵路”的專案，有參觀彌勒當地的一些酒莊。那個時候的國產葡萄酒市場還沒有發展起來，大家完全是在沒有任何瞭解的情況下，走馬觀花地參觀。當時只是單純地覺得葡萄園、酒莊以及酒窖這些景色很好看。參觀的過程中，酒廠有介紹關於雲南地區的釀酒文化由來。包括酒莊的宣傳片，也都有介紹100多年前，法國的傳教士如何來到茨中教堂，帶來了釀酒葡萄樹，以及釀酒的技術。所以一直很嚮往，覺得它是一個源頭。

去年我自己和朋友也有包車去了香格里拉，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到雲南釀酒文化的起源——香格里拉·茨中。結果去年的路還沒怎麼修好，一路被司機勸退。所以當看到你們發出來的行程，我就覺得一定要報名參加！

肖老師參觀彌勒產區酒莊照片

02 茶與酒的交融百馥：肖老師之前有非常深入地研究過武夷山的巖茶，在您看來，在葡萄酒與茶之間，有哪些交融互通的地方，以及可以相互學習借鑑的地方有哪些？

肖老師：我對葡萄酒產生相對來說比較專業的興趣，是在2014年，當時在英國的牛津大學，我在寫關於茶的論文。當時比較苦惱怎麼和西方人解釋我們的中國茶，因為茶也是講究地域性的，比如武夷巖茶的山場。直到我在圖書館翻到了一本名叫《VINYARD TO GLASS》（從葡萄園到酒杯）的書籍，也正是因為這本書，我開始在學術上對葡萄酒產生濃厚的興趣。它是由一位人類學界非常有名，也非常具有權威的一位學者編著的。當我看到他寫到“Terroir”，我確定這就是我想要找的東西。

《VINYARD TO GLASS》

而且我發現，在我熟悉的做茶研究的圈子裡，特別是女性，大家不約而同地，也都轉向了對酒產生關注，甚至產生了學術上的興趣。當我們寫到茶的品鑑，如何去品茶，有很多概念和品鑑葡萄酒是相通的。再比如說葡萄酒講老藤，我們雲南的普洱茶，也特別突出老樹概念。風土的概念，更不用多說，武夷山的巖茶，普洱的山頭茶等，和勃艮第等這些產區是一樣的，也會細分地塊。還有年份這個概念，茶也在向酒學習。我清楚地記得，很多年前，我去過一個很有名的茶廠，負責人直言，他們真的是在向紅酒學習，每年都會存一些茶下來做年份茶，而且茶的儲藏室也設計的像酒莊一樣。以及“茶旅遊”，和“葡萄酒旅遊”。葡萄酒和茶有太多相通的地方。

肖老師在義大利產區葡萄園

0 3香格里拉的魅力

百馥：香格里拉是一個多民族融合的地區，甚至有受到來自西方天主教的影響，在全世界生產葡萄酒的產區來看，這是一個非常不同的地方，在這種特殊的人文環境下，您覺得這個產區和您之前去到的其他產區有哪些區別？

肖老師：無可否認（葡萄）酒一定是一種文化產品，我覺得香格里拉吸引人的地方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它地理景觀上的魅力。高山、峽谷、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等三江並流的自然景觀，在視覺上就讓人很有衝擊力。包括它獨特的高海拔、低緯度的地理特性對生產（葡萄）酒來說非常的有特色。另一方面，是它的人文景觀。對於大部分沒有走進香格里拉的人來說，可能最吸引大家的，是關於這個名字的由來，藏地文化，藏族文化。但是當你走進香格里拉，你會發現它不僅僅是藏族，而是多元化文化，多元宗教，多種語言。香格里拉也是人類學研究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為它各民族交融的非常深入。

所以當它的多元體現在葡萄酒的方面，對西方人，乃至我們國內的漢民族人們來講，起初人們可能會被香格里拉的藏地文化所吸引力，但當你走進產區，瞭解當地葡萄酒你會發現，這是多麼神奇的一個產區。在這個西南邊陲的多民族聚居地，它的葡萄酒是可以和國際對話的，這裡有很多的外國人在酒莊進行技術指導，釀酒。就好像一個很原生態的地方，和一個很洋氣、很國際化的混合體。又很地方化，又很國際化，暗藏神機。

0 4 研學記憶百馥：我們本次產區研學之旅，有深入走進到當地的很多村子，比如敖雲酒莊的阿東村，霄嶺酒莊的巴東村，臘普酒莊所在的哈達村等等，去到這些村子，您都有哪些感受呢？有哪些印象深刻的酒款推薦給大家？

肖老師：我覺得幾個村子都各有特色，都很不一樣。可以感受到當地人他們對葡萄酒是有情感在裡面的，他們對參觀者都很熱情。從我們參觀的第一家酒莊，到最後一家酒莊，特別是最後的“臘普·藏雲谷酒莊”，可以感受到葡萄酒的發展和當地的脫貧致富、旅遊發展是結合起來的，葡萄酒改變了當地村民的現狀。這些人，他們既是村莊的村民，同時他們也是葡萄酒廠的員工、管理者，是這瓶酒的參與者。但是他又維持著自己生活，堅持自己的宗教信仰等等，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百馥研學團隊與臘普酒莊工作人員合影

肖老師：印象比較深的酒款，是茨中的“霄嶺”，因為它的口感和價效比都特別好。而且我覺得因為我去到過那裡，所以會對那個地方產生一種情感。當回頭再去品鑑這款酒的時候，完全不會失望，喝的過程中就會覺得很值得。因為你見過參與釀造這瓶酒的的村民，你見過這瓶酒的風土、環境、你會產生一種“地方依戀”。回到城市中，我會邀請朋友一起品味這些酒，會和朋友講，我曾經去過這些酒莊，有很多回憶在裡面。我覺得這是一種特別好的遊學方式，因為它能夠讓你把回憶帶回家。

霄嶺正牌乾紅葡萄酒

5 釀酒與人類文化

百馥：我們知道人類學也包含“文化人類學”，您覺得釀酒與人類文化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關聯？以及我們看到的香格里拉地區，當地釀酒有哪些特殊的地方？

肖老師：釀酒是人類普遍的一種文化，在全球不同的地方都有這種釀酒的實踐。葡萄酒又尤其特殊，因為葡萄酒是和基督教聯絡在一起的，它貫穿著基督教的很多故事。葡萄酒本是從西方傳入，是基督教文化的象徵，它在人類歷史中延續了幾千年，而且還會繼續延續下去。但在香格里拉，這裡既有少數民族，又有天主教，又有葡萄酒。所以這說明葡萄酒其實可以是人類文化共通的代表。當我們遇到外國人，或者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當我們一起喝葡萄酒，就會產生一種共通的語言。

百馥研學團隊在茨中教堂與姚神父合影

肖老師：香格里拉的釀酒文化多元、豐富，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他們釀酒時用到的陶罐，這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非常具有當地特色。

圖源霄嶺酒莊

肖老師：我可能接下來也會寫一篇關於“葡萄酒旅遊”的文章，對比我去到的國外葡萄酒產區，會發現國外的“酒旅”發展的已經是特別成熟了。但是本次香格里拉的酒旅，如果不是你們這樣組織，是很難去到當地這些酒莊的。透過你們的獨家資源，有幸參觀到了一些不容易去到的酒莊，這是你們組織上的優勢。如果是個人到香格里拉，可能路過那裡，都未必知道那裡會有這樣一家了不起的酒莊。

所以今年的產區研學我真的覺得很值得。它不是大眾旅遊的打卡點，而是一個專業的、小眾的、服務葡萄酒愛好者的研學之旅。而且此次我們參加的團員，隊員，大家的素質也都非常高，整個行程下來大家都非常開心，沒有發生任何的不愉快，全部都是“好好好”。

百馥研學團隊在香格里拉納帕海草原

0 6 中國葡萄酒2。0

百馥：我們此次百馥葡萄酒學院組織的，“雲南·香格里拉葡萄酒產區研學”活動，您覺得對您的專業研究上有提供到哪些幫助嗎？

肖老師：因為我後面準備著手寫一篇關於“葡萄酒旅遊”的文章，這是此次研學帶給我最大的啟發。以前，包括現在大部分學術類研究葡萄酒的關注點，都是在關注“城市中新興的中產階級如何學習品鑑葡萄酒”，歸根結底還是消費文化。但是我覺得這僅僅是葡萄酒的1。0版本，我覺得現在進入了中國葡萄酒的2。0版本。

1。0版本，人們是“從葡萄園到酒杯”。在城市的教室中，講師會給你看幻燈片，講葡萄酒是如何釀出來的。但是到了2。0版本，我覺得人們已經不滿足於坐在城市中的葡萄酒培訓課堂了。大家要走到產區去，去看這個地方的葡萄酒園到底是什麼樣的，到底是當地的哪些人，怎麼樣把這瓶酒釀造出來的，又“從酒杯到葡萄園”。這其實和中國現階段大家的消費能力、對葡萄酒的求知慾有關，大家的要求更高了。同時也表明，中國的葡萄酒國際影響在日益提升。以前我們只是被動地接受外來產品，進行消費。但是現在，我們不僅是重要的葡萄酒進口國，以後還將成為一個出口很重要的產區。香格里拉（葡萄酒產區）一定會在國際葡萄酒的影響中享有話語權，它太有特色了！

百馥研學團隊與霄嶺酒莊共組人員在巴東村葡萄園

百馥：肖老師看待葡萄酒行業的角度確實有所不同，而且深刻！非常感謝肖老師的分享！也期待您的學術文章！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