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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的書法造詣如何?為何說不從臨古入,必墜惡道是一種罪?

三十四歲前,董其昌僅是松江府董家匯裡默默無聞的讀書人一枚。靠著祖上留下的二十畝瘠田,勉強維持溫飽卻也並不富足。兩次鄉試接連落第,落魄時為了生計,一度拿起教鞭當起了教書先生。

後世對董其昌在書、畫上的造詣極為推崇,其書法及理論甚至左右後世書壇。他提出“學書不從臨古入,必墜惡道”,臨學古帖方面極力反對“與真無異”,突破前人另闢蹊徑。

跳出歷代臨古神似、形似、形神兼備三個層面,以展現書家自性本相為目的。為探究古人筆法筆意,董其昌還自創一套方法: 以蘭亭用筆之意書米芾《天馬賦》;以王獻之筆意寫懷素《千字文》……等。

毫不誇張地說,董其昌觀點的出現,是書法臨古觀的一道分水嶺。名聲大噪後,歷代書畫作品若經他品題,身價頓時便飛漲。只是這個百年不遇的奇才,在十七歲時,卻因為寫出的字太醜而遭嫌棄。

據董其昌所撰《畫禪室隨筆》記載: “郡守江西衷洪溪,以餘書拙,置第二。自是始發憤臨池矣…”按他自己所說,十七歲那年參加松江府會考,本來是拿了第一,只因寫出的字,在松江知府看來太過“不堪入目”。結果,被換成了第二名。

事後,董其昌從臨帖入手開始學習書法,終成書、畫、鑑賞三絕的一代宗師。萬曆十七年(公元1589年),董其昌考中進士。士子中舉,算身一朝“鹹魚翻身”,從送報錄報喜時的“改換門庭”起,巴結送錢的接踵而至。

明朝稅賦沉重,按規定舉人不僅免稅賦,還有各項的福利。萬曆年間,走驛路、水路的貨商,有的為逃避過路費,不惜花錢請個舉人坐鎮。

董其昌中進士後,先是供職於翰林院,還成了皇長子朱常洛的講官,後相繼擔任湖廣提學副使、福建副使、河南參政等官職。平實地說,董其昌為官時,口碑並不差。

《明史》曾對其評價: “怡和易,通禪理,簫閒吐納,終日無俗語”。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翰林院時,他對老師的一個舉動,就贏得士林一片讚譽。“禮部侍郎田一俊以教習卒官,其昌請假,走數千裡,護其喪歸葬”。

老師病逝,董其昌告假護樞南下,一直送到福建大田縣。後身為帝師,授太常太卿,三次出仕,為官十八年歸隱二十八載。身居高位告病回鄉後,自是不乏攀附之人。

此時的董其昌,“畫風漸變”,貪鄙、橫暴、老而漁色,儼然地方一霸。最終,演變出著名的“民抄董宦”事件。歷史學家鄧之誠先生在《骨董瑣記》中,斥其晚年是: “思白書畫,可行雙絕,而作惡如此,異特有玷風雅?”。

“民抄董宦”事件發生前,坊間便流傳: “若要柴米強,先殺董其昌”。回鄉後的董其昌,級別高於地方官,投靠拜其門下之人絡繹不絕,靠收受錢財和不菲的潤筆費,短時間內累積了不少的財富。

不僅妻妾成群良田萬頃,就連遊船也置了上百艘,一躍成為松江首富。原本落魄的窮書生,入仕為官展現的是恭謙一面,衣錦還鄉時卻是另一副嘴臉。既是一流的書畫家,也是十足的惡霸。

即便是書畫一事,為應付眾多的求購者,董其昌竟公開找人代筆,以至於當時市面上就有不少的贗品流傳。“民抄董宦”事件的起因,是已六十高齡的董其昌看中諸生陸紹芳佃戶的女兒綠英。

其二兒子董祖常得知父親心意後,帶了人強搶綠英給老子做小妾。陸紹芳對董氏父子強搶民女十分憤慨,逢人便將此事告知,一時鬧得人盡皆知。

民眾早已對董家的惡行相當不滿,有人更將此事編出一個《黑白傳》的故事,甚至還有說書藝人到處說唱這個故事。董其昌懷疑是一位叫範昶的人在背後搗的鬼,便派人將範昶抓起來逼問。

受了驚嚇的範昶最終暴病而亡,範母領著兒媳龔氏、孫媳董氏等到董家門要求給個說法。結果,董其昌父子指使家奴對她們大打出手,又將幾個關起門來羞辱,其手段極為殘忍。

官府即便收到訴狀後,也是不聞不問,“封釘民房,捉鎖男婦,無日無之”令人髮指的罪行終於引發眾怒。一連五天,各處飛章投揭布滿街衢,大街上到處張貼聲討董其昌的大字報。徽州、湖廣、川陝、山西等處受過董家欺凌的客商、民眾紛紛加入。

五天後,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怒不可遏的民眾衝進董其昌手下陳明的家,將數十間精華房屋盡行拆毀。而從上海青浦、金山等處聞訊趕來的民眾,乾脆一把火燒掉董家數百間的精美房舍。

第九天,依舊群情洶湧的民眾又將董其昌建在白龍潭的書園樓居焚燬,珍藏多年的眾多名家字畫也一併付之一炬。事件發生後,朝野震動,董其昌帶著家眷輾轉多地四處躲藏,過了半年才敢回家。

按說,激起民憤這麼大的事件,董其昌難辭其咎,可事件最終還是草草收場。朝廷之上,雖說與其私交甚篤主持朝政的唯一宰輔葉向高剛獲准辭官,可董其昌仍有深厚的人脈。

且神宗皇帝疏於朝政多年,朝中黨爭劇烈,事件經蘇州、常州、鎮江三府會審後,官府也不敢得罪曾為帝師的董其昌,僅走過場般給出一個“奴輩不法,董宦未知”的結論。反而松江府的儒生有的被革去功名,參與打砸董府的部分人員,有的被處以極刑。

三年後,神宗皇帝駕崩,董其昌、葉向高等重新被啟用,董其昌被授太常太卿,天啟五年官至南京禮部尚書,此時在松江府內再無人敢過問。

縱觀整個大明王朝,身居高位又在藝術上取得如此輝煌成就的,僅董其昌一人。為官時,四處鑽營;回鄉後,魚肉鄉里成了地方一霸,有才情但缺人品。

到了後來,對藝術上的追求,更像是為了撈取政治資本而進行的搭橋鋪路。天啟元年,魏忠賢專擅朝政,葉向高再度出山成為首輔,二人勢成水火。

董其昌卻能左右逢源投其所好,一邊與葉向高套交情,一邊又極力巴結魏忠賢,常為其書楹聯贈畫作。魏忠賢一倒,當即為東林黨人題寫碑坊、著文……,十足牆頭草作派。

董其昌成為惡霸,既有自身貪婪蠻橫的一面,也與明朝對藝術家較為寬容的氛圍有關。有了高官的的身份,藝術家的頭銜,反過來又成了有恃無恐橫行鄉里的資本。

因此,就連朋友陳繼儒,也在《太平清話》中,借旁人的話狠狠地調侃了一番: “今日生前畫靠官,他日身後官靠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