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夜，電話鈴突兀地響了，我在睡夢中被驚醒，心“突突”地亂跳起來。

父母年歲大了，深夜來電話，肯定是出了什麼意外。

我哆嗦著手點了接聽，我媽的哭聲就撲了過來：你快回來，你爸出事了！

我翻身從床上下來，撥打了120，扯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外跑。

老公李正昊也起來了，他抓起車鑰匙要送我，嘴裡還安慰著我，讓我彆著急。

當我們開車趕到父母家時，救護車也到了。

我們和救護醫生上了樓，推開門，我看到我爸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急救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搖了搖頭。我撲過去求醫生把我爸拉到醫院搶救，醫生說，救護車不能把沒有生命特徵的人拉到醫院去……我癱坐在地上，忍不住嚎啕起來。

李正昊把我扯了起來，他摟了摟我的肩膀悄聲說，讓我撐住在家安撫我媽，他去處理我爸身後事。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哥嫂一直沒出現。

02

照理說哥嫂就住在附近，走路過來只要5分鐘，應該比我們先到才對。我問我媽怎麼不見我哥，我媽呆坐著抹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亮時，哥嫂才姍姍來遲。嫂子擠了幾滴眼淚，說我哥這幾天身體不好才來遲了，我哥也是在一旁附和。

我哥長得矮胖，相親超過上百次，直到三十五歲才找了嫂子這個老姑娘結婚。婚後他被嫂子拿捏得死死的，家裡有什麼事都先看媳婦眼色。

每次看我哥這個樣子，我就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剛想要怒懟他倆，卻被李正昊一把攔住：媽正在悲痛中，身體也不好，你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嫂子邊哭邊說，她和我哥擔心我媽一個在家，睹物思人更難過，讓我媽搬去他們家同住。

原本我也想接媽到我們家，可我們家只是小兩居，沒哥嫂家的三室兩廳寬敞。更何況我媽思想比較傳統，總認為養兒子防老。

現在嫂子主動提出來接媽去住，我媽自然會同意。我正在慶幸我媽生活有著落了，卻沒料到嫂子提到我爸媽住的的這個房子。

大嫂說我是嫁出去姑娘潑出去水，爸媽的房子以後肯定是交給兒子的，現在空置了，不如讓大哥儘早處理掉。

難怪哥嫂姍姍來遲，說不定兩口子在家裡合計房子的事情呢。我爸躺在那裡還沒有辦後事，嫂子就開始惦記房子了。

我氣得渾身顫抖，指甲把手心掐得生疼，我哆嗦著嘴唇說：爸要是在天有靈，你們太讓他寒心了！

當年為了大哥能結婚，爸媽把自己的大房子過戶到大哥名下，還加了嫂子名字。我見爸媽沒地方住，主動拿出了老公家給的彩禮，幫襯著爸媽買了套舊的小房子，沒想到哥嫂還想打這套房的主意。

我媽抹著淚抬頭說我爸五七未過，暫時她還要住在老房子裡，嫂子也不好再提，只是陰沉的臉，像能擰出水來。

03

處理完我爸的後事，沒多久就是春節了。。往年我們家總是大年初一團年，今年也不例外，我媽早就讓哥嫂在山城大酒店訂下團年宴。

團年宴上，總共上了八個菜，每樣菜都是盤子大、份量少，我們七個人吃了不足十分鐘，就光碟了，哥嫂說這次打的1580元的精品套餐，菜品精緻上檔次，但我卻連海鮮都沒有看到。

趁大家還在聊天，我去了一趟洗手間，沒想到在門口聽見服務員聊天，說這家真奇怪，好菜都往隔壁包房上。

直到在走廊上碰到嫂子孃家的弟媳，才知嫂子把她孃家的團年宴也訂在這裡。1580元套餐裡應該有12個菜，嫂子見我們這邊只有7個人，就讓服務員把其中蝦、螃蟹等幾個主菜，上到她孃家的宴席上了。

回到包房，我問我哥怎麼1580元套餐沒有螃蟹、蝦，嫂子卻連忙說是和哥商量好了，七個人吃不那麼多菜。我哥也忙補充說是啊，海鮮之類性寒對媽身體不好，就換了別的品種。

只聽說嫁出去女兒潑出去的水，卻沒有想到有像我哥這樣，倒貼媳婦孃家的。也不知道嫂子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他這樣言聽計從。

聽著我哥和嫂子一起這樣敷衍，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還想著繼續追問，正昊偷偷拉了下我的手，悄聲說大過節的別讓你媽跟著難受。

就在這時，嫂子孃家人過來敬酒，嫂子媽和她弟媳圍著我媽，輪番勸我媽早點搬過到哥嫂家住，還說家裡一切遲早是給兒子的，讓我媽早點放手，有兒子媳婦敬孝，她也好享享清福了。

我媽性子軟，之前大事都是聽我爸安排。今天被親家圍著勸說，拉不下面子拒絕，只得答應搬到哥嫂家去住。

嫂子媽見我媽答應了，又連忙說現在房價在高位，讓我媽把房子交給大哥早點處理。我怕我媽不好迴應，忙說房子裡還有父親的好些東西，要慢慢清理。我媽也附和說，房子的事急不得。

嫂子媽見這事被我攔下，很是不悅，說長兄如父，家裡的事有兒子頂著，嫁出去的姑娘不用操那麼多心。嫂子見我從中插話，沒給她孃家人面子，也狠狠剜了我一眼。

04

春節後，我媽搬到哥哥家，我們也不好每天去看望，只隔三岔五地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情況。我媽怕我擔心，總說有吃有住一切都很好，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半個月後，我打電話和我媽商量，咱家老房子還是要經常打掃一下衛生。我媽開始不肯答應，後來吞吞吐吐地說，老房子裡已經住了人。

我再三追問，住了什麼人？怎麼這麼快就把房子出租了？我媽見瞞不住了，只好說出住的是嫂子弟弟一家。

原來，我媽剛搬到嫂子家，嫂子弟弟一家就拎著大包禮品上門，說小孩快要讀小學了，請哥嫂幫忙找附近學區房。

嫂子一聽，立馬就說自家有房正好空著，我媽想著有時間還要回去的，當時並沒有答應。沒想到，嫂子為了促成這件事，每天和我媽叨叨。

嫂子見我媽還是不表態，於是又攛掇我哥給我媽做思想工作。我媽經不住哥嫂的軟泡硬磨，只好把老房子的鑰匙給了嫂子。

雖然木已成舟，我仍忍不住在電話裡埋怨我媽，這麼大事她怎麼就不和我商量。我媽生怕我去找哥嫂麻煩，再三叮囑我不要跟哥嫂計較。

原以為房子給嫂子弟弟住了，我哥嫂也就消停了，卻沒料到他們會嫌棄我媽。

05

那天，我正在省城，參加分公司組織的培訓。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說是市醫院的，老太太摔傷了，被人送到醫院後，就不見家屬了，只留了這個聯絡電話。我怕遇上騙子電話，急忙給哥嫂打電話核實情況，卻怎麼也打不通。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讓正昊先去醫院檢視，我趕最近一趟火車回了城。

當我趕到醫院時，我媽已經睡著了。正昊告訴我，媽在下樓梯時滑了一跤，是哥嫂把媽送到醫院的。

哥嫂聽醫生說媽年紀大了，腰椎間盤突出很嚴重，摔一跤很難恢復。更何況媽現在動彈不得，搞不好會癱在床上。於是他們就留下我的電話，把我媽獨自扔在醫院。

電話聯絡不到哥嫂，我就抽時間去了趟哥嫂家，沒見著大哥，嫂子竟冷嘲熱諷說你是咱媽的小棉襖，媽最聽你的話，我們去了也不管用，以後媽的事你負責。

從那天起，我請了個護工，白天看護我媽。晚上，我和正昊輪流照看。大半個月過去了，哥嫂一直不露面。我和正昊怕媽傷心，只能說他倆去外地出差了。

這天是週六，我突然想起，我媽最愛老房子樓下早餐店做的小湯包，趕早去買了兩籠包子，送到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我媽的哭訴聲，說兒子結婚時已經給了一套房，老伴剛過世，媳婦又攛掇兒子賣老房子。我媽不表態，媳婦每天陰陽怪氣甩臉子，現在竟連看都不來看了。

聽到這些，我心頭一驚，手裡捏著的袋子，也掉在地上，熱騰騰的包子滾了一地。以前我媽總說在哥嫂家住得舒心，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情形。

隔壁床的病友都勸我媽，現在養兒不防老，這種事太多了，想開些。我也跑進去，攬著我媽的肩說，你不是還有我這個小棉襖嗎？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還有正昊呢！我媽含淚苦笑。

06

我媽在醫院住了大半年，每天堅持做康復鍛鍊，漸漸也能下床，慢慢走動了。幾周後，我開心地在朋友圈，曬了我媽在花園走動照片，慶賀我媽康復。

這天，我正和媽商量著出院的事，哥嫂捧著一大束花進了病房，想必兩人是看了我發的朋友圈趕來的。

哥嫂進來就跪到病床前，請媽原諒兩人不孝，還說這半年裡，大哥的胃一直不舒服，嫂子陪著他，輾轉在各大醫院檢查，所以抽不開身過來。現在他們準備接媽回家住。我媽只淡淡地說了句都不容易。

我也看著媽，不知她會如何決定。嫂子開始收拾櫃子，我媽讓她別忙活了，說現在兒女們都忙，她不能打擾子女生活，還是回自己家裡住得舒心。

嫂子聽我媽這麼說，頓時急了，說那房子之前說好借給她弟弟，鑰匙給了就不能反悔。我笑著說反正他們現在也沒住那，你讓他們再找別的房子，再說那鑰匙也沒什麼用。

我媽住院後，我去老房子那邊買小湯包，順便上樓去看了看，他們並沒有搬進去。想著當初這房子是我孝敬爸媽的，不能就這麼平白無故讓別人佔了去。

於是，我趕緊回家找出了我爸給的備用鑰匙，讓正昊找家換鎖的師傅，上門給老房子換了個密碼鎖，保住了我媽的房子。

嫂子聽說鑰匙沒用，氣極敗壞地指著我，說我們串通一氣，欺騙她。我媽說我的房子我做主，誰都沒權利指手劃腳。嫂子氣得扔下我哥跑了，我哥慌忙追了出去。

後來，我媽說她已經去做了一份公證書，當初這房子原本就是我贊助了部分錢的，大哥有大房子，這個房子自然是留給我的。

其實，我也不是非得和我哥爭這套房子。我媽年齡大了，她手裡有套房子，就能有些底氣。而且，哥嫂如果對我媽好，我也不跟他們計較那麼多。他們這樣對待我媽，我自然要為自己的利益據理力爭。

親兄妹明算賬，自然是傷了我和哥哥的情分。可是，這也算是無可奈何之後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