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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的金玉良緣和木石姻緣的兩派之爭,到底誰的更勝一籌

如果非要找《紅樓夢》裡的一個故事作為主線,無疑是寶黛釵的情感糾葛,圍繞著男主角賈寶玉將來的婚配物件,“金玉良緣”和“木石姻緣”的兩派之爭。

木石姻緣的領袖是賈母,林黛玉是她的親外孫女,她一輩子積攢下的鉅額財富是要留給寶玉的,也是留給黛玉的,這是一種天然的選擇,是血緣,也是利益。凡賈母的態度,王熙鳳不會反駁,而且林黛玉成為榮國府的少奶奶,對鳳姐管家沒有威脅,是最好的選擇,她站隊林黛玉,是三觀,更重要的也是利益。

金玉良緣的領袖是王夫人,薛寶釵是她的親外甥女,王家和薛家的利益和王夫人休慼與共,還有,薛寶釵幾乎就是第二個翻版的王夫人,在王夫人的眼中,除了薛寶釵,誰也配不上寶玉,和薛寶釵比,任何姑娘都黯然失色。

檯面上一團和氣,檯面下早已劍拔弩張。主子們臉面體面為第一,至少表演得說得過去,追隨她們的奴才做不大到,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按捺不住了。最典型的是支援金玉良緣的襲人和支援木石姻緣的晴雯的矛盾。

兩個丫頭都是賈母送給寶玉的,定位也很明確,一個做事周到,沉默寡言,貼身照顧寶玉再合適不過;一個模樣標緻,言談爽利,針線出色,是姨娘的重點培養物件。殊不知,沉默寡言者往往能做出讓人瞠目結舌的事來,襲人一心要上位,找個機會就和寶玉的關係突破了界限。晴雯對襲人的做法不齒,可她對襲人和寶玉關係的近密卻耿耿於懷,逮著個機會就夾槍帶棒揭她的短兒。三十一回晴雯拿住襲人一句“我們”的錯兒,不依不饒搶白她,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這時的寶玉心性未定,對於什麼樣的女孩子才合適並不確定,但經過了金釧之死,自己捱打等幾件事之後,寶玉對身邊的女孩子尤其是襲人和晴雯給出了精準的判斷。證據就是三十四回,寶玉擔心黛玉又怕黛玉擔心自己,他自己因為捱了打動彈不得,他需要向黛玉傳遞自己的心意,他支開襲人,讓晴雯為自己傳遞兩塊舊手帕。手帕是極為私人的物品,也是男女傳情之物,他根本不想讓襲人知道這件事,而對晴雯毫無保留。這一舉動是寶玉對待感情問題的重大轉折,具體到每一個當事人也都有巨大的變化。

一方面,送帕事件是林黛玉對賈寶玉態度的轉折,之前,黛玉的眼淚沒有幹過,對寶釵既有醋意也有一點敵意,這件事之後,黛玉幾乎不再哭了,對於寶釵從此再無芥蒂,因為她和寶玉從此彼此確認。就連後來寶琴來到榮府,大家都說老太太看上了寶琴,她都沒有擾了心情,反而和薛家姐妹關係好到像親姐妹。這是寶黛釵三人感情格局的重大變化。

還有一個層面,是寶玉對將來屋裡人的選擇,在金玔之死和寶玉捱打後,王夫人認定了襲人,除了沒有開臉,王夫人公開了襲人的姨娘身份。得了王夫人心的同時,襲人失了寶玉的心,她失去了寶玉的信任,在寶玉看來,晴雯才是知他、懂他、想他所想的人。晴雯成了寶黛二人感情交流的重要媒介,從此之後,寶、黛、晴三人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除了晴雯,還有一人,早就被寶玉預設自己將來的姨娘人選,而這個人,同樣是林黛玉首肯的。此人就是紫鵑。

《紅樓夢》二十六回,寶玉到瀟湘館找黛玉,剛至窗下便聽到林黛玉半夢半醒間一聲嘆:“每日家情思睡昏昏。”見寶玉來了,紫鵑忙給他倒茶去,這時寶玉情不自禁說了一聲:“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賬,怎捨得疊被鋪床?’”

這話很私密,很大膽,是一種忘情的話,也是對將來婚後生活場景的暢想,紫鵑自然是林黛玉的首席陪房丫頭,而賈寶玉的這句話,直接點明紫鵑將來通房丫頭的地位。就像賈璉王熙鳳和平兒的關係一樣。林黛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寶玉這樣當面說,自然要羞惱,所以她立刻撂下臉,阻止寶玉繼續往下說。

面對黛玉,寶玉常常表現出自己的感情,這一次因為黛玉春困而發幽情,引發了寶玉的口不擇言,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自己早已內心預設。林黛玉同樣是首肯的,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以她的身份,因為這很不尊重。

後來紫鵑曾勸黛玉趁老太太明白,趕緊定下她和寶玉的親事要緊,說萬一有個差池,你孤身一人在這裡,不會有人真心為你考慮,到那時還不是要任人欺負。黛玉一邊說你這個丫頭莫不是瘋了,一邊就留下淚來。一個丫環可以直接地參與姑娘的終身大事,是極為不簡單和罕見的,能和主子這樣說話的,除了平兒對鳳姐,襲人、晴雯對寶玉,再就是紫鵑,全書找不到第四例。

黛玉預設紫鵑參與了自己和寶玉的情感之事,從一開始就沒有瞞她,在怡紅院,寶黛愛情的聯絡人是晴雯,而在瀟湘館,紫鵑所參與的程度比晴雯更深。這些資訊都暗示,紫鵑就是陪黛玉出嫁之人,不但如此,她也是黛玉將來重要的幫手。在閨中如此,將來出閣同樣如此,而這一點,於寶玉和黛玉,是高度默契的。

晴雯、紫鵑,就是賈寶玉最理想的兩位屋裡人,而且,這樣的選擇,林黛玉很認可。

我們知道,這都成了泡影,就算賈府後來不被抄家,賈寶玉也實現不了他的願望,王夫人為他指定了人,就連賈政,也為他選了人。別說是屋裡人,就連正妻,林黛玉也早早病逝,木石姻緣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