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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為何不及早安排襲人做寶玉的小妾?原因微妙

襲人與其他丫頭一個很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她經常勸勉寶玉,並不只是哄著寶玉高興,這與寶釵的風格很相似。

這在我們現在看來,可謂苦口婆心,時時處處為寶玉好。

比如有一回襲人的家人跟她提起想把她贖出去,她堅決不同意,一方面是她跟家人明說了的,因為賈家慈善寬厚,從不作踐下人,吃穿和主子一樣,也不朝打暮罵,日子是“累並快樂著”的;另一方面是她沒明說但家人明白了的(寶玉去花家看襲人),她與寶玉是相互有感情的,況且又有過兒女之事,她當然不會主動離開寶玉。

既然不想離開寶玉,存了做姨娘的念頭,加上襲人穩重守正的個性,她就更有了一種“責任感”在裡頭,對寶玉的“淘氣憨頑”“放蕩弛縱”“任性恣情”“不喜務正”等等毛病,每每要加箴規。

但我們都知道,碎碎唸的說教寶玉肯定是不會聽的,所以這一次襲人借題發揮,騙寶玉說,家人要把她贖出去,她也答應了。寶玉果然上當,找來找去找不到把襲人留下來的理由,神氣也消了,以至於淚流滿面。

這時候襲人才跟他說“這有什麼傷心的,你果然留我,我自然不出去了”,但有三個條件,如果辦到,“便拿八人轎也抬不出我去了”:

一是不要老是說些“只求你們同看著我,守著我,……等我化成一股輕煙,風一吹便散了的時候,你們也管不得我,我也顧不得你們了”之類的稀奇古怪的話。

二是不是管是否喜歡讀書,都要表現出喜歡讀書的樣子來,不要只顧批駁誚謗,“教老爺少生些氣,在人前也好說嘴”。就是說要有書香門第、大戶人家的公子樣兒,要給父母長點臉。

三是再不可毀僧謗道,調脂弄粉。特別是“再不許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與那愛紅的毛病兒”。

這三個條件總體上就是一個意思,

希望寶玉不要離經叛道,要走社會公認正確的道路

她的條件是不是太苛刻,或者是不是可能會有人說“那就不是寶玉了”?

平心而論,就家庭教育而言,放在我們現在這個時代,襲人所言方向其實是能夠引起為人父母兄弟者的共鳴的。

這當然更直接地引起了王夫人的共鳴。王夫人因此對她很是信任,特別是在那次向王夫人建議把寶玉搬出大觀園後,則更見愛重,跟王熙鳳說,從自己的“月例二十兩銀子裡,拿出二兩銀子一吊錢來給襲人。以後凡有趙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襲人的”。

並且她強調襲人的這一分都從她的分例上勻出來,不動官中的。

因為她認為襲人“比我的寶玉強十倍!寶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夠得她長長遠遠地服侍他一輩子,也就罷了”。

但當鳳姐提出既然待遇提高到了姨娘標準,那索性“開了臉,明放她在屋裡”,王夫人卻反對,說“寶玉見襲人是個丫頭,縱有放縱的事,倒能聽她的勸,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襲人該勸的也不敢十分勸了。如今且渾著,等再過二三年再說。”

王夫人為什麼會這樣認為?有道理嗎?我覺得王夫人到底是有生活閱歷,洞察人的心理的。

我們不妨分別從寶玉和襲人的角度來作一考察。

從寶玉角度看。

襲人是服侍他的丫頭,而按他的風格,對女孩兒的區分主要是“三階段論”(未嫁時是無價的寶珠,出嫁後是寶珠變黯淡,老了則變成魚眼睛),並不是根據身份地位,所以對她本就尊重,加上襲人是他屋裡的大丫頭,對他是一心一意、體貼入微,

所以願意聽她幾句勸,至於聽沒聽進去則是另外一回事

而這又是建立在她並沒有完全變成“他的人”的基礎上的。比如,她還是有可能離開他的,這種不穩定性使寶玉也想透過對她的俯就來換她留下來。寶玉畢竟不是賈環,後者對女孩兒是不講感情、不珍惜的,認為走了一個,自然會有新的來,或許還更漂亮呢。

在寶玉那裡,是“她離開他”,還是“他離開她”,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那麼如果襲人明確成了寶玉的屋裡人,情況就會發生變化。他們就捆綁在一起了,身份和職責都發生變化,那種足以保證美感的距離感就消失了,襲人勸諫倒可能會更多,但本就有限的效用卻可能更少了。

這其實類似於《安娜·卡列尼娜》中沃倫斯基對安娜感情的變化,在他與安娜產生了愛情但還沒有結合的時候,他覺得愛情的幸福就在前面,但當他與安娜真的在一起的時候,他卻又覺得愛情的幸福已經過去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被情網束縛住了,儘管其實是他自己主動一頭扎進去的。

再從襲人的角度看。

她是不願意離開寶玉的,也有心想做寶玉的小妾,如果王夫人馬上安排,估計她也是樂意的。但客觀上,當她成為寶玉的小妾,她其實也同時失去了用以約束、規勸寶玉的資本: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離開他,讓他感到悲傷。

她抓住的是寶玉最溫柔和最脆弱的一點;而當他們以丈夫和小妾的身份固定下來,襲人完全成了“自己人”,她也就不再擁有“距離優勢”,不再可以憑“你不依我的勸那我就走”來進行“溫情脅迫”——難道一個小妾還能說“我要回孃家去”?只怕她敢說還怕寶玉敢回答“你只管走”呢。

也就是說,

她不再有退路了

,在感情上和生活上都是。

作為出身普通的女孩,也許她不會像趙姨娘、周姨娘她們那麼卑微,也不會像邢夫人、尤氏(她們身份是正妻,僅從性格、處境上比較)那樣對丈夫的所作所為一味屈從或者無法反對,但恐怕結果是一樣的,她終究無能為力。

當我們理解王夫人從這兩個角度進行的考量,應該會覺得她的安排是有道理的。儘管前面說了,其實效用本來就未必有多強。

以上淺見,朋友們怎麼想呢?歡迎留言討論!如果覺得有什麼人和事值得一談,不妨提示,我將勉力一試。

(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