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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名言“斯人”取代“是人”,不妨從康震讀錯“絹”字說起

孟子怎麼也沒想到,今人會為他的名篇《孟子。告下》中,究竟是“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還是“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展開大討論:

諸多人言之鑿鑿地表示,中學語文課本上要求背誦《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中的這段話,絕對是“斯人”而非“是人”!

孟子

有許多人寧願相信“是人也”為錯版,一口咬定“斯人也”才是正版,甚至有網友驚呼,當年自己曾被罰抄500遍,背了個滾瓜爛熟的“斯人”,怎麼可能背錯啊?!

少數人錯可以理解,全國這麼多人記憶中都是“斯人”,難道他們所有人的記憶,都無形中被誰偷偷“篡改”過了?

▲大多數人用“斯人”取代了“是人”,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孟子這句名言,之所以讓人產生了記憶偏差,其原因分析起來並不簡單,應該有以下幾點:

其一,“斯人”的出現頻率太高,讓人印象深刻。

在網文作品和古詩詞中,斯人一詞,比是人一詞更為頻繁地出現,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李白的“斯人不可聞”,李之儀的“古有斯人”等。

此外含“斯”字名言,還有如孔夫子在河邊的感嘆:逝者如斯夫?”劉禹錫的《陋室銘》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這些耳熟能詳之句。

這些關於“斯”的詩詞,不斷強化著大腦的記憶,彷彿一股神秘的力量,不斷提示“斯人”才是正確的,潛移默化中被改變了。

此處不妨另舉一個例子。簡單且常用的絹字,絹的拼音(juàn),早已列入漢語通用規範一級字類中。它不難寫也不難記,但常常被人誤讀為一聲。讀錯的人卻很多 ,原因也很相似:

在2022年詩詞大會,第十場總決賽的冠軍之夜,其中有一個名為“畫中有詩”的比賽環節。在場嘉賓康震開始作“八月秋高風怒號”一畫前,他解釋所畫是小幅長條屏風款式,其“材料依然是絹”的“絹”是一聲(juān),但按理應讀為四聲(juàn)才對。

想來也並不奇怪,這是因為相似的“肙”(讀yuān)部常用字,如涓涓細流的“涓”,杜鵑鳥的“鵑”,千里共嬋娟的“娟”,捐款的“捐”都讀一聲,所以人們不知不覺,就把絹也讀成(juān),所以讓康震教授也讀錯了。

其二,兩字發音相近,而斯的意思表達更為清晰。

在不分平舌音和翹舌音的四川等地的方言裡,“斯人”和“是人”聽上去都差不多,但發一聲的“斯”,顯然比發四聲的“是”,更加好讀,且不易與常用語發生歧義,可謂通俗易懂。以訛傳訛,“斯人”就逐漸取代了原來的“是人”。

其三,“斯人”比“是人”好聽,人們有意而為之。

劇作家往往喜歡化用經典名句,又為了讓唱詞符合聲腔韻律朗朗上口,常常會對行文進行一些微調和改造,從而使得一些經典詞句在不斷傳播中,產生了這種變化。

這讓人想起在以前,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玩過一個“丟手絹”的流行遊戲,小朋友們圍成圈,一起拍手唱道:“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歌中的“絹”都被唱成一聲,顯然聽唱起來,更悅耳流利一些。

“丟手絹”的遊戲

如此看來,有學者認為此誤與傳統戲曲的唱詞有關,此說還是有些道理的。

▲那麼,它可否由“是人”變“斯人”呢?

因為漢字傳承到今天,很多生僻晦澀難懂難寫的字詞,用得少被淘汰了。有一些網友則認為,應該考慮到漢語的特殊性,“斯人”和“是人”都是這個人的意思。而且斯和是為通假字,互用不算大錯,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文字用進廢退,漢字詞語也應與時俱進。

漢字具有傳播性和普及性,同樣處於不斷演變中,而“是人”變“斯人”之誤,也是由於隨著時代的發展,“是”字由代詞變成了動詞,意思發生了變化,而“斯”字仍然保持了原意,更容易被人接受。且用“斯人”顯得比“是人”更有文化古韻,讓現代人更喜歡。

課本中“鄉音無改鬢毛衰”一句中的“衰”,讀音已經由(cui)改成(suai)了,似乎也並無不妥。於是有人據此建議,按照約定俗成的傳統,用“斯人”代替“是人”更好。如同絹讀幾聲,大家也都能明白它的意思,也無歧義。

誠然,除了網文,五花八門的輸入法中,語音輸入顯示的也基本上為"斯人也"。

但文字應該尊重歷史事實,漢字有著自己的獨特性,不能失去應有的嚴肅性。

從方便傳播的角度來說,文字向大眾思維低頭沒有錯,但從尊重歷史事實的角度說,這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它不同於歷史書中的司母戊鼎變成了後母戉鼎,是屬於考古糾錯不同。畢竟翻遍現在的語文課本,以及專家查閱相關文獻,如北圖館藏的《孟子》刻本等,統統都證明“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方為正確之句。

譬如,有些網路小說太媚俗,多口水化語言的書寫方式大受歡迎,作品因之變得膚淺而單薄,就缺乏了文字之美。而康震讀錯一字雖不傷大雅,但在國學盛會上這樣失誤,多少還是令人有點遺憾的。

康震

所以,從實用主義出發,孟子名言由“是人”變“斯人”,究竟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