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文化

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如何不被“困”在工作時長裡?

計件制,時薪制,線上時長與派單質量繫結……

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如何不被“困”在工作時長裡?

專家建議,應針對新業態用工設計出相應的工時規範制度和勞動定額標準

閱讀提示

根據平臺企業的薪酬設計規則,無論是快遞員、外賣員的計件制,網路主播的時薪制,還是網約車司機的線上時長與派單質量繫結,收入水平都高度依賴工作時長,導致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不得不超時工作。受訪專家建議,應探索建立針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工時規範,防止過度勞動,保障勞動者身體健康和職業安全。

在剛剛過去的“雙十一”,快遞員、貨車司機、網路主播等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再次進入超長“待機”狀態,他們的相關勞動權益問題也備受關注。

根據平臺企業的薪酬設計規則,無論是快遞員、外賣員的計件制,網路主播的時薪制,還是網約車司機的線上時長與派單質量繫結,收入水平都高度依賴工作時長,導致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不得不超時工作。

當現有的工時制度和勞動定額標準,受到新業態用工方式的衝擊,從業者的權益該如何保障?《工人日報》記者對此採訪了有關專家。

超長“待機”,少有休息

“沒回信就是在直播。”廣州帶貨主播羅陽(化名)在自己的微信名上這樣備註。2020年正式入行後,播音主持專業出身的羅陽開始奔波在不同的電商平臺、商家之間。“這場直播結束了,得立馬趕下一場直播,不是在直播,就是在去直播的路上。”他給記者發來的直播安排上顯示,幾乎每天都有2~3場直播。

通常,晚飯後、睡覺前是直播觀看人數最多的時段,因此,晚上12點是羅陽正常的下班時間,有時也會凌晨2點才下播。趕上“雙十一”這樣的購物節,每天要連播3場,每場直播3~4個小時。

直播時要始終保持情緒飽滿的狀態,下班後的羅陽感覺整個人“被掏空了”,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

和羅陽一樣,合肥網約車司機陳廣(化名)每天收車後也身心俱疲。從早上6點出車一直到晚上八九點收車,他的一天幾乎都在車裡度過。入行半年多,他很少休息。

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此前釋出的《2021年中國一線城市出行平臺調研報告》顯示,大部分網約車司機都在高負荷運轉,日均工作時間為11。05小時,其中,49。21%的網約車司機每日出車8~12小時,27。38%的司機每日工作12~16小時,74。76%的司機一週出車 7 天。

儘管各平臺有防止司機疲勞駕駛的強制措施,然而,對大部分司機來說,每4小時強制休息的20 分鐘無法真的休息,只能在路上空跑,有的司機甚至會換個平臺繼續接單。

收入靈活,依賴時長

羅陽沒有與直播機構簽約,工作相對自主靈活,同時也意味著無底薪、賺時薪,時薪100元~200元不等。即使成交額很高,主播也很少能拿到額外的提成,只能透過拉長時間增加收益。

記者採訪發現,不同的新業態行業雖用工模式不同,但多數從業者收入以計件為主。

記者以應聘外賣騎手為由諮詢了一家位於合肥市蜀山區的配送站點,負責人表示,基礎單價每單5元,入職滿3個月,每月出勤28天且跑夠1000單,可拿到6。8元/單的最高單價。

在該站點業績靠前的專送騎手小劉月入近萬元,與之對應的是每天上線十幾個小時,最多的一個月,他跑了近1800單。

對於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來說,更多的時候,他們“想停也不能停下來”。

前述《報告》指出,有司機表示:“如果不出車分會掉,分掉了就會影響接單,因而需要每天都跑。”這種現象也得到了陳廣的印證:每天要保證上線至少10小時,活躍值越高,派的單就越多越好,“感覺被線上時長‘困’住了”。

“如果不多跑,可能連租車費都掙不回來。”陳廣每天租車費用125元,每單抽成比例18%~30%不等,到手後所剩無多。“單價太低,一口價的單隻能掙個起步費。”為此,他註冊了多個平臺,哪個價格合適就跑哪個。

而對羅陽來說,一旦停下來,可能就意味著被行業拋下。

“一個同行休息了10天,回來後發現,之前合作的品牌已經找到了新主播。”羅陽感覺到直播行業越來越“卷”,不斷有新人湧入,時薪也在“縮水”。

針對性探索工時規範

中國勞動關係學院法學院執行院長、教授肖竹表示,新業態用工形式靈活多樣,部分從業人員與平臺或相關方簽訂勞動合同建立勞動關係,但更多屬於“不完全符合確立勞動關係”以及“個人依託平臺自主開展經營活動、從事自由職業等”的情形,這兩類用工方式目前尚未建立明確的工時保護規則,整體處於失範狀態。

安徽昊華律師事務所律師胡敏指出,2021年7月,人社部等八部門共同印發的《關於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中,首次提出介於兩者之間的“不完全勞動關係”。他建議,相關立法要針對“不完全勞動關係”中的權利義務和相關勞動基準等進行明確。

多位受訪專家表示,有別於傳統的“企業+僱員”模式,勞動者透過平臺自主接單承接工作任務並獲得報酬,勞動用工任務化、計件制更具有普遍性,對傳統工時和勞動定額的制度邏輯產生了強大沖擊,需針對數字時代和新業態用工,設計具有適應性的工時規範制度。

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社會法室副主任王天玉則認為,考慮到從業者多平臺就業的特性,應探索基於經濟從屬性的任務計量型勞動基準,在從業者靈活就業總時長無法直接控制的前提下,大型平臺可以透過任務連續性和總量的控制來限制勞動機會,防止過度勞動。當從業者達到任務計量基準時,平臺應停止派單,否則要承擔違反強制性規定的法律責任。

如何根據新業態不同行業、職業的特點,建立針對性的工時規範?

“從根本上來說還是要提高勞動者單位時間的報酬收入,以符合勞動者基本工作收入預期目標,減少收入水平對工作時間的過分依賴。對於網路主播等單一工作場所的單一工作形式的工時規制,則應從勞動者身體健康和職業安全的角度保護其休息權,對其最長工作時間建立強制性規範規則。”肖竹說。(記者 陳華 唐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