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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被抄後,妙玉何去何從?邢岫煙和賈寶玉說的話裡有答案

金陵十二釵中,秦可卿已經是“謎”一般的存在,可是,若論神秘度,秦可卿還得輸妙玉幾分。

寄居在榮國府大關於櫳翠庵的妙玉,是一個帶髮修行的尼姑。然而自妙玉出場,便是雲籠霧罩一般。我們只知道她蘇州人氏,官宦世家出身。其隨師父從蘇州進京,對外宣稱是觀瞻“觀音遺蹟”及“貝葉真經”而來。但後來據邢岫煙所云,是其不被權勢所容才離開了蟠香寺。

妙玉再次出場時,是在賈母攜劉姥姥逛大觀園時,眾人在櫳翠庵品茶。期間妙玉邀黛玉和寶釵進禪房喝梯己茶,寶玉尾隨而至。這妙玉在為黛玉和寶釵端茶時,用的分別是點犀喬和頒瓟斝兩件名貴珍品,而將自己素日用的綠玉斗給寶玉斟茶。在賈寶玉開玩笑“質疑”其將名貴茶杯給兩位姑娘,自己卻用”俗器“,稱其厚此薄彼時,妙玉冷笑道:“不是我說狂話,只怕你們家未必能找出這麼一件俗器來”。口氣之大令人心生疑竇,這女尼,絕非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兒,其家世根基絕對在賈府之上。

妙玉再一次出現時,是第七十六回中秋之夜,黛玉和湘雲荷塘聯句,妙玉突然閃出,幾位金釵討論了一夜詩文。而這一次,前八十回妙玉最後一次出現。

雖然出場次數極少,但是妙玉這位憑其出色的姿容、滿腹的才情、怪異的脾性、超高的生活品味和神秘的身世,成功吸引了讀者們的注意力。

眾所周知,賈家最終將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屆時這位孤傲的女尼,將何去何從?歷來人們猜測紛紛,莫衷一是。

在現今的通行本中,妙玉在後面四十回又上了兩次回目,一次是“坐禪寂走火入邪魔”,最後是“活冤孽妙尼遭大劫”。大意是妙玉對賈寶玉動了春心,在和惜春下棋時,借棋局和賈寶玉調情,回去後魂不守舍以致走火入魔,這訊息傳出府外,外頭的浪子都聽聞了榮府內有一個風流尼姑。後來賈府被抄後,一群賊人趁火打劫,有人用藥物迷暈了妙玉,將其抱走。這麼一個清潔的女兒,就此遭到了荼毒。

可是,這種結局真的符合原作者的本意嗎?

凡略諳《紅樓夢》者,便明白這種寫法完全違背了原作者的情理邏輯。主要因為續書中的妙玉被嚴重庸俗化,原本一個超凡脫俗、剋制自愛的女尼變成了沉淪情和欲的女子,試圖藉此為妙玉“遭陷泥淖”作鋪墊。而後文描寫妙玉和惜春交情甚好,可是在前八十回中,妙玉這位清高孤傲的女子,看上的只有黛玉、寶釵這樣的人尖子。再說惜春本性孤介,對自己的姐妹們都涼薄對待,又怎麼會和妙玉扯到一處?所以續書中的妙玉,是一個庸俗小說寫手筆下的妙玉,結局就更脫離原著本意了。如果看過《二刻拍案驚奇》的朋友還會看出,這是根據其中“襄敏公元宵失子,十三郎五歲朝天”一回所描寫的真珠姬被強盜劫掠姦汙一段情節的拙劣複製。

那麼,根據前八十回的線索,妙玉的結局該是怎樣的?就第五回的判詞和紅樓夢曲《世難容》來看,妙玉的結局,必然是悲劇收場的,而且是“終陷泥淖中”,這麼一個孤傲清潔的人兒,最後卻不得不接受最骯髒的事情。而在此之前,妙玉都經歷了些什麼?

可以確定,妙玉的悲劇一定與賈寶玉有直接關係

如果我們留心,便發現薄命司中的金陵十二釵,除了妙玉,皆與賈寶玉有著緊密的聯絡。寶釵、黛玉和湘雲,都與賈寶玉為表親關係,併產生了情感糾葛;賈府四春,是賈寶玉的姐妹;李紈和王熙鳳,是賈寶玉的嫂子;秦可卿是賈寶玉侄兒媳婦,最主要是引領賈寶玉進入太虛幻境,並與其成親之人;巧姐是賈寶玉的侄女。獨獨妙玉,在前八十回簡直是孤立的個體,卻能位列第六名,越過迎春、惜春、王熙鳳等人,緊隨史湘雲後面。妙玉憑什麼?

只要我們細細分析,便發現能位列金陵十二釵者,要麼是“四大家族”中人,要麼和賈寶玉產生了情感糾葛。所以不是“四大家族”之人的妙玉,只能和賈寶玉發生了非常密切的關係,才能在薄命司正冊中佔重要位置。

妙玉對賈寶玉的情感

妙玉的師父,是“精演先天神數”的,在其臨終之際,囑託妙玉絕對不能回鄉,並告訴她:“在此淨居,自然有你的結果”。一般來說,出家人講的是“求成正果”,可是這師父卻稱“結果”,顯然,這種結果是指妙玉的俗緣。而這俗緣,正是未來和賈寶玉發生的種種糾葛。

雖然極力剋制,但是妙玉對賈寶玉的愛慕,眾所周知。最明顯的是“品茶櫳翠庵”一節,妙玉對劉姥姥用過的名貴杯子棄之如敝屣,卻將自己日常用來喝茶的杯子給賈寶玉斟茶。根據佛門戒律,為免葷素不分,即使是凡俗女子,妙玉也不能與其共用日常生活用品。可是妙玉不僅讓凡俗人士用了自己日常茶具,對方還是個男子。此舉在今天看來,男女共用一個被子,都已極盡曖昧旖旎了。

由此可見,妙玉對賈寶玉感情至深,甚至到了激動處不避嫌疑的程度。

更有賈寶玉生日,夜宴次日才發現妙玉送來的一張壽帖。足以暴露妙玉的內心秘密。因為與賈寶玉同一天壽辰的還有平兒、寶琴和邢岫煙。而邢岫煙與妙玉鄰居十年,還有師徒情分,可是對於邢岫煙,妙玉毫無表示,獨獨記住了賈寶玉。

所以,在聽到賈寶玉稱妙玉給自己壽帖時,邢岫煙洞悉了妙玉的內心秘密,上下打量賈寶玉半日才笑道:

“怪道俗語說的‘聞名不如見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這帖子給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給你那些梅花……”

邢岫煙看出來了,妙玉這位終日與青燈古廟相伴的女尼,對寶二爺情有獨鍾。

可是,我們都知道賈寶玉一生只鍾情林黛玉,而妙玉受制於清規戒律,不可能破戒與賈寶玉有實質性的情感接觸,那麼他倆如何產生密切的聯絡呢?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將來賈家敗落,妙玉對賈寶玉的情感使她甘願捨棄自己,救了賈寶玉。

在邢岫煙和賈寶玉的談話中,邢岫煙用一句話形容了妙玉,就是“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此句話出自《西廂記》。

《西廂記》中,普救寺有一個燒火和尚叫惠明,素日只會“吃酒撕打”,不愛念經禮佛。然而在孫飛虎兵圍普救寺,要強搶崔鶯鶯為妻時,張生出謀劃策,萬事俱備,只欠一個信使。放眼望去,無人敢攬這個送命活。只有惠明和尚挺身而出,棄個人安危於不顧。

惠明在破圍送信前,其唱道:

我經文也不會談,逃禪也懶去參,戒刀頭近新來鋼蘸,鐵棒上無半星兒土漬塵緘。別的都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

略諳《紅樓夢》者皆知,《西廂記》相關資訊在書中隨處可見。而作者為何偏偏將形容惠明和尚的話用在了妙玉身上?除了暗示這兩位出家人生性放誕詭癖,不按常理出牌,更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兩人都義薄雲天之人。

而從前八十回給出的線索,我們可以確定,將來賈家被抄,除了賈家自己作妖,主要是“雙懸日月照乾坤”,是忠順王和北靜王鬥爭的結果。跟蔣玉菡失蹤忠順王先為難賈府一樣,屆時賈府是先出頭的椽子。而作為當日得罪忠順王的賈寶玉,必然被忠順王所報復。

更可怕的是,抄家時藏在櫳翠庵的妙玉被逼現身,這些身世神秘的女子也會引發忠順王的興趣,顯然,妙玉的身世並不簡單,甚至是罪臣之女。那麼如何應對這些棘手的問題?

幸好,從忠順王流連優伶來看,這個王爺除了對權力迷戀,還極迷幻聲色。面對妙玉這等絕世佳人,當垂涎三尺,而為了避免身世被深挖導致賈家罪上加罪,更為了施救寶玉,妙玉選擇了委身忠順王。

當日最高傲孤潔,目下無塵的絕世佳人,不得不屈從枯骨,好似一塊美玉落入了泥淖之中。真叫一個焚琴鬻鶴,哀梨蒸食!

正因此,雖然身在“四大家族”之外,雖然僅僅是單戀賈寶玉,但是妙玉對賈寶玉有救命之恩,這分量,足以讓她位列金陵十二釵中的重要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