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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尬吹蘇東坡的才情和豁達了,他經歷的苦難,你一天也不想重複。

今天是北宋大咖蘇東坡的生日,算起來,他986歲了。如果穿越大宋,做一回蘇東坡,你願意嗎?除了令人景仰的才情和令人欽佩的豁達,蘇東坡還有什麼?很多人忽略了,

蘇東坡光芒背後,常人難以承受的苦難。

近千年的時光裡,我們能看到的只是他65年人生路上的幾個點而已。或者說,我們根據我們自己的精神需求,有選擇地去看蘇東坡的人生,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還加了太多的想象。

蘇東坡劇照

而真實的蘇東坡,卻不能有選擇地過日子,而要紮紮實實地走過65年歲月中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

歡樂處,不能暫停。

悲苦時,也不能快進。

一重苦難,混不圓的官場。

學而優則仕。官場得意,是幾千年來男人的終極追求,特別是像蘇東坡這樣才情萬丈,少年成名,又恰逢對文人格外尊重的大宋朝,不在官場飛黃騰達,豈不白來一遭。

但是,蘇東坡為官四十載,被貶三十年,空有宰相之才,卻無宰相之位。

直腸子的他,夾在王安石變法和司馬光反變法,兩個陣營之間,沒有左右逢源,卻弄了個裡外不是人。

結果,一貶黃州,再貶惠州,最後到儋州。年齡越大,貶得越遠,可以說是顛簸一生,客死他鄉。

對一個有才能、又有政治抱負的人來說,最大的打擊就是貶謫,讓你一身的本事沒地方使,還要用官場規則折磨你的肉體,羞辱你的體面,摧毀你的精神。

由於烏臺詩案,蘇東坡被關進大牢一百多天。在牢裡,他被重刑逼供。你能否想象風度翩翩的蘇東坡,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畫面。同時,他還要忍受牢頭和獄卒的壓榨,以及他們通宵達旦的侮辱和摧殘。

蘇東坡劇照

打罵羞辱,還是墊場戲,震怒的宋神宗本意是要處死蘇東坡的。

蘇東坡在牢裡也收到資訊,估計難逃一死,心情是極度沮喪悲苦的,甚至想到服毒自殺。

實在是那一身才氣救了他,最終活了下來。

二重苦難,搞不定的生活

從知州貶為團練副使,實職幹部一下子降級為虛職,還是副的,而且還要受人監視,有點像“監視居住”,罪人的待遇。

但最要命的是,蘇東坡由此失去俸祿,斷了經濟來源。生活需要柴米油鹽醬醋茶,睜開眼就要花錢的。

以前任實職,又不會貪墨,積蓄不多,蘇東坡只好精打細算過日子。他要造好預算,每月拿出4500錢,然後分成30份,每份150錢,包成小包,掛到房樑上。

這樣,控制消費,每天只拿150錢來用。通常扣扣索索,勉強應付得過去。偶然有一天竟然有結餘,就像撿了錢似的,趕緊留存起來,作為招待客人的“準備金”。

蘇東坡劇照

貶謫檔案裡還有更陰險的三條禁令:

不得住官舍、不得食官糧、不得簽署公事。

不讓參與公務,倒也罷了。不讓吃公家飯,就是赤裸裸的軟刀子殺人了,這是要往絕路上逼他。

可是,家裡的積蓄總有耗盡的時候,幸虧當地官員打擦邊球,批給他十幾畝荒地。

於是,一個玩筆桿子的大文豪,不得不去學開荒,學壟地,種莊稼、種菜……蘇東坡詞裡輕描淡寫:“竹杖芒鞋輕勝馬”,可是,幹農活有多累,做過的都知道。

開荒的地方,就在黃州城外東邊山坡上,蘇東坡的名號,也是由此而來。

黃州好歹還有荒地可開發,得以餬口。漂洋過海到了海南島的儋州,叢林密佈,糧食奇缺,多數靠大陸運糧,便常常斷炊。

比如,1098年冬,大陸運糧的船,因為風暴肆虐過不來,儋州當年收成又不好,所幸,蘇東坡知道海南生活極苦,來的時候只帶了三兒子蘇過,其他人留在惠州。

沒有糧食下鍋,捱餓的就精簡為父子二人。

蘇東坡說那些日子,他們整日枯坐,像兩個苦行僧。

實在餓得不行了,父子二人就去地裡找些蒼耳、蔓菁、蘆箙和苦薺等能吃的東西,煮煮充飢。蒼耳都拿來吃了,可有誰嘗過?

蘇東坡劇照

吃是個大問題,住也不省心。

蘇東坡自從觸了黴頭之後,一直處在被折騰的狀態,三天兩頭換崗位,什麼穎州、杭州,揚州,汝州、定州,最頻繁的時候,三年換了五個地方。

這是個很損的招數,看著好像很重視你,隔三差五給個新崗位,但並不是升遷,而是平調。

那時候做官,拖家帶口一大幫子,剛剛在一個地方安頓下來,或租或買找好住處,屁股還沒暖熱呢,調令就來了,又要大費周章去重新來一遍。

哪個地方不需要花錢花精力呢,這樣幾個地方轉下來,資材和精力就耗得差不多了。

最慘的是剛到儋州的時候,錢也花光了,找不到棲身之所,父子二人眼看就要在荒野過夜了。

幸好縣令張中大著膽子,違背“不得住官舍”的禁令,悄悄在偏僻之處,找了一間廢棄破舊的官舍,總算可以住下。

這個破官舍,屋頂到處是“天窗”,南方多雨,常常是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蘇東坡只好把傢俱,搬來搬去地躲雨。

蘇東坡劇照

還是這個膽大的張中,居然又花公家錢,把屋子好歹收拾了收拾,才算有了個像樣的棲身之所。

但是,第二年,對頭

董必

上任廣西,派人來海南視察,發現蘇東坡居然住在官舍,大發雷霆,不但立即把蘇東坡趕出去,還當場把張中革職查辦,押解進京。

蘇東坡再次失了住處,不得不用僅有的一點錢,在一片檳榔林前面,去搭了一個簡陋的小屋,起名“檳榔庵”,湊合著擋擋風雨。

他的政敵就是要變著花樣地折騰他,折磨他,看他能樂觀到什麼時候。

三重苦難,留不住的紅顏

失去至親、知己,對蘇東坡的打擊,比官場折磨要大得多,那些都是外傷,這是內傷。

蘇東坡的第一任妻子,

王弗

,大家閨秀,見識過人,堪稱蘇東坡的賢內助。王弗過門後,和蘇東坡談古論今,旗鼓相當。還經常藏在帳子後面,觀察蘇東坡的朋友圈,評價這些朋友們。

蘇東坡劇照

王弗特別提醒蘇東坡,和他同為一朝舉子的章惇,氣量狹小,要有所提防,在他面前要小心說話。

可蘇東坡是心裡不設防的人,哪裡有這樣的拐彎腸子,到頭來,對蘇東坡加害最深的,就是王弗提醒他要提防的、成為宰相的章惇。

這樣一個不凡女子,卻在26歲早亡。蘇東坡失去王弗有多痛,可以從寫給她的詞《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中感受到: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短松岡。

上天眷顧蘇東坡,又給他送來

王朝雲

姑娘,雖然名分為妾,卻是蘇東坡終身的紅顏知己。

蘇東坡劇照

有人懂,很重要。作為“花解語”的王朝雲,讓蘇東坡的心靈無比慰藉。

可是,陪伴蘇東坡二十年後,蘇東坡貶至惠州,王朝雲沒有躲過那裡的瘴氣,染病身亡。

前一年的端午節,蘇東坡剛剛送給王朝雲一首《浣溪沙·端午》:

輕汗微微透碧紈,

明朝端午浴芳蘭。

流香漲膩滿晴川。

綵線輕纏紅玉臂,

小符斜掛綠雲鬟。

佳人相見一千年。

佳人相見一千年”,是蘇東坡最濃情的表白,失去這個紅顏知己,蘇東坡的內心,就生不出片刻歡愉了。

除了失去紅顏,還有夭折幼子之痛。1803年年底,年近半百的蘇東坡,和王朝雲有了一個兒子,第二年就接到調令,要他去汝州任團練副使。

接到詔令後,他不敢耽擱,路途遙遠,要早日啟程。四月動身,七月行至金陵時,天氣酷熱,這個剛剛半歲的孩子蘇遯,中暑夭亡。王朝雲哭得死去活來,他也陷入極度悲慟,遂寫詩一首道:

我淚猶可拭,日遠當日忘。

母哭不可聞,欲與汝俱亡。

故衣尚懸架,漲乳已流床。

四重苦難,驅不散的孤獨

蘇東坡一路貶謫過來,政敵不僅要折騰他,還要孤立他。以蘇東坡的才情,走到哪裡,都有粉絲團。接風洗塵、飲酒對詩也是常有的。

上面就拿出頭的開刀,雷州太守是蘇東坡的鐵粉兒,蘇東坡路過雷州時,太守大擺筵席來接風,完了還送吃的喝的用的。沒過多久,上面探得動向,立馬把這個雷州太守免了。

這讓很多想接近蘇東坡、接濟蘇東坡的人,望而生畏。

蘇東坡劇照

但總有官場之外的粉絲們,想方設法要來看望蘇東坡,順便帶些生活物資,這是官府不好阻攔的。

最後,上面乾脆把蘇東坡貶到海那邊去,不僅蠻荒,而且斷了粉絲們探望的念想。

在海南島儋州,蘇東坡雖然和當地百姓相處和諧,卻沒有對等的靈魂。那些百姓只知道這是個大人物,但並不懂蘇東坡。

沒有文化交流的蘇東坡,飢渴到懇求百姓給他天天講鬼故事,甚至只要講就行,講什麼都行。

蘇東坡描述儋州的生活狀態是:

“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

。狀況淒涼,尤其“

出無友

”,真是對一個高階文人,最殘酷的羞辱和折磨。

結語

公元1100年,大宋換了皇帝,大赦天下,本來打算死在海南的蘇東坡,又踏上了北歸之路。暮年蘇東坡,終究沒能經受住這最後的顛簸,第二年行至常州,患病去世,享年65歲。

蘇東坡劇照

如果是普通人,人去了,苦難也好、榮耀也好,都隨之終結了。而對蘇東坡,人去了,他的光芒卻剛剛開始閃耀。

後人對蘇東坡推崇又推崇,解析又解析,提煉了很多,也重新賦予了很多。但歲月流逝中,也散失了很多,忽略了很多,比如他受過的苦、遭過的罪、深埋的痛苦…

這都是蘇東坡的一部分,沒有這些苦難,也就沒有那個豁達樂觀幽默的蘇東坡。

蘇東坡的經歷,告訴我們,所謂的豁達、幽默、樂觀,不是學來的,而是在一件件苦事兒、難事兒、絕望事兒中,一點點自我生髮而來。

我們不能只要他的笑,而不敢直視他的苦。

因為,沒有如此那般的土壤,就生不出如此這般的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