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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抑鬱症,安心凝望遠,盈也月滿虛也月滿

文|張泠

近些年,“抑鬱”一詞頻繁出現於人們視野中。在心理健康問題被普遍弱化和漠視的過去,面對一些人的心理重疾,也許用一句“想不開”就可以了結,幾乎無人追問並思考“為什麼想不開”,更別說探討“抑鬱症”這一心理疾病。如今,隨著物質生活水平和社會文明程度的不斷提高,心理健康問題越來越受到重視,人們對於影響心理健康原因的探究也愈來愈廣泛和深入。

人們喜歡朝陽、向光,有太陽的地方就有溫暖,有光的地方就會亮堂。但有陽就有陰,有光亮也會有陰影。在生活環境中,我們避暗趨光;在心理環境中呢?如果一個人精神上有了陰影,又該怎樣辦呢?

放手已經逝去的,對自己是一種救贖

秋季開學後,高校輔導員曉貞發現原本和她走得很近的學生李潤變化很大。印象中李潤是一個開朗樂觀、積極上進的女孩,課餘時間經常到辦公室找她聊天。從怎麼學好專業課、如何準備考研,到怎麼應對追求者、將來找啥樣的男朋友,以至於怎樣穿衣打扮、喜歡吃啥零食,李潤對她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可這學期,李潤還從未找過她。不僅如此,曉貞在其他場合見到的李潤,也不再是往日朝氣勃勃、陽光開朗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目光暗淡、無精打采、少言寡語的模樣。系統學習過心理學的曉貞敏感意識到李潤心理可能出現了問題,暑假期間也許發生了什麼。

一個週末,曉貞要在學校值班,她以幫忙打掃值班宿舍為由,把李潤約到房間。幹完活、吃完飯,曉貞坐到李潤對面,以關切的目光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鐘,然後直截了當地問道:“暑假遇到什麼事了?能和我說說嗎?”李潤低下了頭,曉貞很快就看到有淚水滴到李潤正在搓弄的手指上。曉貞沒再追問,而是用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沒想到李潤一下子喊了出來:“老師,我奶奶沒了,好好的突然就沒了……”

李潤4歲時,父母帶著2歲的弟弟外出打工,她留在老家由爺爺奶奶照顧,由此與奶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對奶奶的依賴與依戀完全超過對媽媽的。今年8月的一天,剛給李潤烙完餅的奶奶突然感覺不舒服,一句話沒說完就倒在地上,等送到醫院,前後不足半小時,人就沒了。李潤悲痛欲絕,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接下來的日子,她茶飯不思,日夜抱著奶奶的遺物以淚洗面,哭到胸痛,哭到頭昏腦漲。半個多月後,暑假結束,李潤神思恍惚地來到學校,整個人仍然沉浸在悲哀中難以自拔。

“李潤,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好嗎?”曉貞輕輕地撫摸著李潤的後背,“我完全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因為幾年前我有過類似的經歷。”

五年前秋天的一個早晨,曉貞媽媽突發腦血管疾病溘然離世。在接下來的三個多月中,曉貞放任著自己的悲哀,不再理會任何與快樂有關的事情。除非工作需要不能失態,其他時間,她任由淚水流淌。時不時地,她會感覺雙眼很燙看不清東西,胸口也常常會痛。再後來她發現自己經常心悸、驚恐,坐立不安,無法在家裡安靜地待著,看到的一切也都變得灰暗。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曉貞才意識到,不節哀已使自己出現了心理問題。好在她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於是,她一方面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從悲痛的漩渦中掙脫出來;一方面積極地向丈夫、朋友求助,告訴他們自己的問題以及幫自己解決心理問題的方法。慢慢地,症狀開始消失,她也逐漸恢復了常態。

“老師,可是我不想讓自己不悲痛!”李潤坐直了身子,“我太愛奶奶了,太想奶奶了,一想我就哭。”“李潤,我也是。”曉貞淚眼模糊地看著李潤,“我對媽媽的感情很深很深,那段時間,我無法接受媽媽突然離我而去的事實。我拒絕去人多的地方,喜歡一個人待著。家中有很多媽媽生前留下的痕跡,我沉浸其中,不節制悲傷,直到心理出現了問題。”“悲傷的確會影響健康,這陣子我都瘦了快10斤了。”李潤淚眼婆娑,但情緒平復了許多。“不僅影響身體健康,更重要的還會影響常常被人忽視的心理健康。”曉貞起身給李潤倒了杯水,“我也是親身經歷了,才明白為什麼這種時候總是勸人‘節哀順變’。過度悲傷會導致肺氣鬱結,繼而影響五臟六腑氣的執行,從而使生理機能失調。長此以往,身心之氣正不壓邪,人的健康就容易出問題。”“老師,你說的這是中醫理論嗎?”李潤問。“那段時間,為了讓自己儘快好起來,我看了很多書。”曉貞回答。

曉貞告訴李潤,心理出了問題,不要隱藏,不要躲避,要面對、接納,尋求解決;如果自己解決不了,一定要學會積極求助。她還告訴李潤,對於逝去的東西,就算再不捨,也不能揪著不放。如果為此傷及自身,這將是那個深愛自己的人極不願看到的;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傷害了我們深愛的那個人。我們可以去懷念,但不能執念,不能固執地沉迷於此而不往前看。

“老師,那你幫我走出來。”李潤暗淡了許久的臉上,有了光亮。“我會的。”曉貞握住了李潤的手,“我們一起往前走,向遠處看。”

允許自己平庸,並不意味著你是弱者

老劉最近在追電視劇《促醒者》。起初,因為他喜歡演員王志文,才想看此劇;第一集播出,王志文飾演的中醫大拿丁學坤,一露臉就自殺,由此設計出的懸疑情節又讓老劉欲罷不能;接下來,他越發想知道丁學坤到底是不是因為抑鬱症而自殺;另外,老劉還被丁學坤的師兄弟——王恆之所吸引,他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與這個人物很像,只是沒想到王恆之最後竟身陷囹圄。

老劉從醫學院畢業後,到市裡一家醫院當了醫生。30年過去了,儘管他工作上勤勤懇懇、盡職盡責,為人處世口碑也很好,但也僅僅是個副主任醫生。6年前,他被安排到醫院體檢中心做副主任。有的人不稀罕去,覺得專業上很難有發展,未來發展空間也不大。但老劉卻欣然接受。他回家將此事告訴妻子,妻子說:“你啊,窩窩囊囊,一輩子平庸!”老劉嘿嘿一笑說:“窩囊嗎?要是真窩囊怎麼會找著你這麼好的老婆?再說平庸怎麼了?社會上畢竟平庸者居多,尖兒很少的。”妻子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這心態,真服你了!”“是吧?我也挺佩服自己的,起碼在我們班裡,論心態,沒有幾個能趕上我的。”老劉說這話絕不是自嘲。

同學聚會時,面對要麼是院長、副院長,要麼是知名專家、學術權威的老同學,老劉從未自卑。他清楚自己無論是專業上的精進、創新能力,還是仕途上的奮鬥、進取精神,都不如同學們,他就是一個平庸的人。可是平庸又怎麼了?沒有眾多平庸者作為寬厚的基座,哪會顯出精英們的出類拔萃?

前兩天,老劉發現最近幾天居家辦公的兒子情緒有些反常,似乎很焦慮,還不愛說話,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晚上,趁著兒子到客廳看世界盃足球賽的機會,父子倆聊了起來。從世界盃到經濟發展乃至個人工作,兩人趁著看球的空隙,斷斷續續地聊著。“爸,你有沒有過感覺自己窩囊的時候?”兒子突然問。“那你得先說說,這個‘窩囊’指的是什麼?”老劉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就是……”兒子遲疑了一下,“就是感覺自己很沒用、很無能。比如我吧,年年業績不如人,今年又到年底了,業績基本還是墊底。最近我特別鬱悶,好像得了抑鬱症似的,覺得沒臉在單位混了。”老劉終於知道兒子最近為什麼情緒反常了。

“兒子,當初你要去銷售部,我的看法是你不適合做銷售,可你覺著在人力資源部沒意思,銷售部掙錢多,未來發展空間大,非要去。現在知道銷售不好乾了吧?”已是子夜,電視直播的是西班牙對哥斯大黎加那場比賽。“不是所有問題只要勤奮就能解決的。”老劉即時即景,指著電視,“比如踢足球,你再努力也成不了他們,你看這個西班牙隊員,18歲,首次參加世界盃,首次登場,就能旗開得勝,這是需要天賦的。當然,還有運氣。”

老劉告訴兒子,做不好自己沒有能力做好的事情,這不叫窩囊。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不要強求自己去夠夠不到的東西。盲目奢望,期望值過高,又總是無法實現,久而久之,很容易導致心理扭曲,更有甚者可能出現道德品質上的畸形。比如《促醒者》中的王恆之,在醫院工作三十多年,從沒遲到、曠工,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領導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謙恭、溫和的好人。但是,這個好人從來沒被安排到任何一個科研專案團隊中,從沒被指派出國參加過任何一個國際醫學會議,有關升職提拔的好事領導永遠不會想到他。就連副主任醫生這一職位,也是因為他資歷老、“排排坐”得來的。究其原因,領導認為他業務能力弱,不堪重任;但他自己不這樣想,他覺著醫院是在欺負他這個老實人。於是,鋌而走險,挪用公款,企圖透過盜取別人的科研資料,成就自己的功名。最終,被抓了現行。鋃鐺入獄的他,悔不當初。

“兒子,必須承認人在很多方面都是有差別的。直木適做梁,彎木適做犁,關鍵是要對自己的長短有個清醒的認識,清楚自己適合做什麼,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妄自尊大。再說了,做什麼都沒有絕對的失意和永久的得意。我一直認為HR很適合你,是你自己對生活和工作有太多想法。做不好,又覺著自己窩囊。你若因此而抑鬱,影響了心理健康,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心理學家榮格曾經提出人格面具的概念,他認為人格面具能讓人以不同的表象示人。為了迎合社會期待,給他人留下好的印象,人們會下意識地給自己戴上人格面具。長期處於面具的遮掩之下,會讓人逐漸喪失直面真實自己的能力,心理也會變得越來越脆弱。勇於面對自己的不堪,敢於揭開發炎的傷口,將傷口中的髒東西清理乾淨,傷口才會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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