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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盔往事】一個地道的陝西楞娃,在關中的這道美食裡,藏著一個家

鍋 盔 往 事

作者:海棠雨

對一個地道的陝西楞娃來說,吃飯要是少了辣子,那就是一種折磨。對一個久居鬧市、身處異地的關中游子來說,白米洋麵的滋潤,終抵不過蒸饃鍋盔來的實在。令我至今牽念的,就是一道最淳樸的鄉間美食——辣子夾鍋盔。

我有過端著一碗南國河粉,卻想念北方蘸水面的經歷,也有過品著一盤西式蛋撻,卻懷念辣子夾饃的感受。所以說,在特定的環境裡,人的思維對自己的飲食還是有著固守的選擇,只是有時候太過無奈而已。因為人要活著,就得吃飯,吃不到想吃的,那就必須用其他的食物來填充肚子。這個年代,人不至於飢不擇食,也不至於胡吃海喝,捱餓的日子早已遠離,養生的熱潮又正在盛行。為了生存,不管處於何地,現代人基本都能坦然的面對各種吃食,進而接納攝入。唯獨這不受桎梏的思想,偏偏會時不時地想起那些刻進骨子裡的美食,懷舊,應該是每個人的自由和權力。

我也不例外,每當食慾不佳,腸胃挑剔的時候,就會拼命地想念“辣子夾鍋盔”的味道。辣子,要剛摘回的新鮮的尖椒,而且最好是紅綠相間的那種,這樣涼拌起來視覺感會更好。切碎了配上鮮薑末蒜末,撒上五香粉,潑上自制的菜油,再調上些農家香醋,那才叫辣的過癮,香的醇厚;而鍋盔,一定要大鐵鍋烙的那種,兩面澄黃,外焦裡酥,木頭鍋板(鍋蓋)一捂,鍋沿邊圍上一圈籠布,悠悠的香氣還是會偷偷地從縫隙裡溢位,灶底下燒的是麥秸柴火,那原始的煙火氣息,讓人想起來都覺得很美。

辣子這盤菜人人熟知,而且大都會做。可是大鐵鍋裡烙鍋盔,不見得會是每個家庭主婦的特長,和麵發麵要講究軟硬適中,烙的時候更要掌握好火候和焪的技巧。焪鍋盔需要耐心,那樣才能裡外熟透,香味沁人。一說起吃的就想起了媽,一想起媽就想起了家,在我的記憶裡,吃自家大鍋裡烙的鍋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改革開放初期,正值我的童年,農村商店稀有,糧食也不寬裕,零食更為短缺。面對著營養不良,正在成長的我們,母親極盡所能,用僅有的食物,變換著花樣為她的孩子們改善伙食。在她的眼裡手裡,用玉米麵小麥粉合成的兩攪面,就可以做出數種飯食。母親烙的兩攪面鍋盔,就是我們姊妹幾個的最愛。人都說雞屁股底下有銀行,可是相對於需要營養的孩子們,母親還是會忍痛割愛。烙鍋盔的時候,她會特意從儲藏起來的雞蛋罐子裡取出兩枚來,打碎了揉進面裡,再加進去一把切得細碎的花椒葉,說是為了提味。那時候,我不懂母親精打細算過日子的艱難,腦子裡只惦記著這難得的吃食。鍋盔烙熟後,母親會把它切成細條,晾涼了裝進一個縫好的緊口布袋裡,掛在房間的箱子架上,以便於清早晚上,讓它充當我們的“點心”。而家裡的大人們,卻從來不會去觸碰這裝鍋盔的布袋。

現在想想,有多少孩子的成長,都與這大鍋裡的鍋盔有著不解之緣。從我知事起,我的嬸孃,她也在默默地奉行著自己的“鍋盔母愛”。堂哥上高中了,每到週六下午,嬸孃的灶房裡便會煙熏火燎,她要為兒子備好一週的乾糧,而鍋盔耐儲存不易變味,無疑是上好的選擇。頭一天裡,烙好幾個厚厚地大鍋盔,要趕在第二天中午堂哥上學前晾涼裝好。在有學子的家庭,烙鍋盔,切鹹菜,似乎成了每個母親每週必行的公事。操持了幾十年家務的嬸孃,自然有了一套摸索出來的做飯經:攪團要好,七十二攪;鍋盔要quan(香),三翻六轉。這些訣竅,我琢磨了多年也不得要領。至今,每每想起母親和嬸孃,臉上流著汗水,肩頭上搭著毛巾,圍在鍋沿邊翻鍋盔的情景,我都會打心底裡生出敬意。普天之下,有多少樸素而偉大的母親們,像她們一樣,用最平凡的方式,詮釋著對子女最深沉的愛······

成年後,不會在大鍋裡烙鍋盔的我,對於鍋盔的嚮往,只能是望洋興嘆了。電餅檔裡做出來的鍋盔,終究少了久違的煙火氣息,用來充飢尚可,卻不能解饞。人一旦沒了指望,那份熾熱的想念就會趨於平靜。於是,當鍋盔的味道在心底氤氳升騰,我邊學會了用理性來剋制它的誘惑,探究鍋盔的淵源,也成了消除鍋盔神秘感的一種方法。

關於鍋盔的起源傳說,版本多的五花八門,而我唯喜這一段三國時期的故事:話說當年,諸葛亮初出茅廬,設計火燒博望坡,直殺得曹軍橫屍遍野,倉皇潰逃。得了博望城之後,五虎上將關羽領兵駐守。那時正值秋旱,城內地勢高而水位低,眾將士飲水造飯十分困難,於是怨言四起,軍心不穩。關羽急得火燒火燎,連夜修書請諸葛亮下令退兵。博望屬軍事要地,怎能輕易棄城撤軍?冥思苦想一夜之後,諸葛亮終於想出了辦法,忙派人飛書給關羽。關羽拆信觀之,見軍師所示如下:“用乾麵,滲少水,和硬塊,鍋炕之,食為饋,餉將士,穩軍心”。於是,關羽趕緊派人依照此法制作饋餅,而這饋餅做成後大如盾牌,吃起來酥脆,行軍打仗攜帶起來也很方便,眾將士甚為歡喜,靠著它終於度過了難關。從此,鍋盔也便日漸出名,成為流傳於民間的一道美食。

鍋盔像鍋蓋,也屬陝西八大怪之一,後世人家喻戶曉。有詩云:武侯征伐食為天,營造鍋魁萬世傳。敲打成型如滿月,酥酥脆脆忒香甜。經過數輩人的加工演變,我們當地烙的鍋盔和諸葛亮的“博望鍋盔”,還是有著諸多的不同,口感和味道也溶入了太多的本地特色。

樸實的老農們都聽過這樣一句話:文魁武魁,不如鍋盔。可見,以食為天的百姓,已經把鍋盔融進了自己的生命。

訴不清的故事傳說,道不盡的鄉俗民風,說不完的鍋盔往事。就此住筆吧,我怕我寫餓了,會更加的想念鍋盔。

作者簡介:海棠雨,原名樊阿利,富平縣梅家坪人,文字愛好者。《富平人》網會員,南湖書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