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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別山詩刊》第十七章:《大別山詩刊》,原文及翻譯,顧無原文

文/顧無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

這是宋代的蘇軾在碑文中評價韓愈的句子,也是最開始的兩句。剛開始接觸古詩文領域,常常覺得韓愈是一個宋代人,還老是把他和朱熹弄混,認為這兩個人都是儒家的衛道士。

隨著對古代文學瞭解得愈加深入,對韓愈的認知也就更加清晰。韓愈的詩類屬他與孟郊開創的“韓孟詩派”,以怪險為主要特徵。坦白來說,我並不喜歡這一類的唐詩,甚至曾因此覺得詩到中唐已經衰落下去,而晚唐李商隱則如落日餘暉,留下最後燦爛的一瞥。

韓愈的文學成就主要在其文章,他的《師說》,《馬說》早已是膾炙人口的佳篇。他對文章創作的態度,大概是蘇軾如此欣賞敬佩他的原因。關於當時的文章,他主張文道並重,主張不因襲,要有創新,主張文以氣為主,要先內修浩然之氣,才會有好文章,這幾點對於當時的文壇可謂振聾發聵,對後世的文論和文章創作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他最精彩的詩,也恰恰是“以文為詩”的那些,也就是用寫文章的態度完成的詩篇,如選入《唐詩三百首》中的幾首,大家可以去讀一下。

【臨其詩境】

上面說了這麼多韓愈只是有感而發,淺薄地梳理一下自己對於韓愈人物的理解,這篇文章的主人公實則另有其人,他在古文領域與韓愈並駕齊驅,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到呢?

主人公的名字叫做柳宗元,與韓愈並稱“韓柳”。他倆都是中唐時期古文運動的領袖,韓愈的成就主要在論述,雜說,碑文等等表達觀點的文章中,氣勢雄渾浩然;而柳宗元在古文上最大的成就來自於被貶之後陸續寫成的遊記散文,如《小石潭記》之類的文章。

還記得《小石潭記》中的一句話:“悽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

上學時讀到這篇文章,天真的以為就是那裡的環境太過冷清,不適合久待。現在看來,冷的並不是那個石潭,而是潭邊人的心境。

柳宗元自改革失敗被貶之後便餘生不得意,最終40多歲鬱鬱而終,成文學史上一大憾事。在永州等地的任上,所寫遊記雖然優美,卻總有一絲寒氣,怎麼也除不掉。這絲寒氣駐在了柳宗元的骨血中,最終蠶食盡了生命之火。

柳宗元試過自救,不要再自怨自艾沉淪,於是才出遊,才誦讀佛經,希望能平和自己的心境。可一切的努力終究作廢。

渡盡天下人的佛陀,救不起詩人的命薄。

今天我們來欣賞一首柳宗元被貶永州寓居永州龍興寺時寫下的詩篇,詩篇記敘了柳宗元一次晨起去寺院中讀佛經的經歷,文末還表露了柳那時的心境,是柳宗元詩文中很經典的一首。

【經典原文】

晨詣超師院讀禪經

柳宗元 〔唐代〕

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

閒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

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

遺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

道人庭宇靜,苔色連深竹。

日出霧露餘,青松如膏沐。

澹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

【條分縷析】

大略讀一遍,覺得內容好像挺簡單,就是記述了自己早晨起來去寺院讀經書的過程,寫了自己誦讀佛經中“澹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的自得心境,並無其他。

但如果結合上此詩的創作背景以及柳宗元其人,解讀起來就沒有這麼簡單了。我們也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出,柳宗元從未心足過,他始終是放不下!

開啟清晨清涼的井水漱口刷牙,首先清除掉一夜過後身體上的汙穢。其次還要清心,整頓自己心中的雜念,而後灑掃庭除,而後沐浴更衣。

被貶之後也無甚事要忙,閒來拿起一本貝葉經,信步前往東齋“超”僧人的院子中讀。

越讀就越是覺得紅塵繁雜,真理無人信服,真正重要的東西無人珍視,反而是那些“妄跡”,那些荒誕之事在被世人追逐。所謂名利,死後難道不是一場空嗎?

後面這一句頗有些難理解,也是全詩中的一處轉折,我認為這裡的柳宗元是偏向於悲觀的。佛家的精義我是能夠明悟到的,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佛經也依然改變不了自己的“繕性”。

其實這一句和前面一句已然可以算作本詩的“詩眼”,後面三句更像是柳宗元在轉移話題,盪開一筆寫周身環境,寫自己“悟悅心自足”,本質上是為了掩蓋前面兩句中的情感表達。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我認為柳在“真源”及“遺言”兩句中表露的才是自己的真實心境,是對世態的痛心,對自身的絕望,是寒而清的。後續的所謂“庭宇靜,日出,青松,澹然”都是在解釋,在希冀騙過自己。

可柳宗元畢竟是世上少有的才子,詩寫得再好,騙不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