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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會一直是你的白月光嗎?現實會給你答案

一個星期前,我收到一張初中同學大海發來的車禍照片。

我點開一看,發現額頭流血、滿懷期待地望著鏡頭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我的初戀男友王建。

15年不見的王建沒能逃過中年發福的宿命,鮮紅的血遮不住他圓潤的臉龐。

說實話,我並不怎麼難過,甚至都沒有急迫地想要知道他的傷情。

我沒有回大海,靜靜地看了一會照片,然後毫不猶豫地刪除了。

半個小時後,大海發了一個問句:你看照片了嗎?

我回:剛看到。

大海:你還認識照片上的人吧?

我:似曾相識,一時想不起來。

大海:你不會吧?王建啊!

我想了想,用一種調侃的口吻回同學:看樣子他過得不錯嘛,你看他臉上的肉。

大海:你知道王建是怎麼出的車禍嗎?

我:我從哪裡知道去?

大海:當時我和王建去雅安出差,他開車,我坐副駕。上了高速後,他讓我放一首張學友的《一路上有你》,聽了一遍後,他要我單曲迴圈。我說再好聽的歌,重複地聽也會膩。他說別的歌也許會,但這首歌不會。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這首歌是你當年最喜歡的一首歌。

大海和王建在成都一家IT公司共事,作為初中、高中同班同學加同事,關係自然很好,彼此分享一些小秘密,再正常不過。只是時隔多年,王建還記得我當年最喜歡的歌,多少讓我有些感動。

我盯著手機沒回。

一會兒大海又發過來一段文字:聽了兩三遍後,王建明顯地有些激動,他對我說,當年年少輕狂,沒能好好珍惜你,後來遇到劉丹,覺得不錯,很快就結婚了。婚後才發現兩人性格不合,十幾年來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一直在湊合著過。他說,近幾年他越來越想你,又不敢聯絡你,只能常常聽《一路上有你》,聊解相思之苦。

我盯著手機一動不動。

大海:他說他有時候會聽到哭,你信嗎?

我信!我在心裡回,因為我也聽到哭過。

大海:聽到第六遍的時候,我看見他流下了眼淚。我遞給他一張紙巾。他接過紙巾擦眼淚的一瞬間,不知方向怎麼突然就跑偏了,跟左邊車道幾乎並行的一輛小車撞上了,車子打了幾個轉才停下來。他的腿卡在駕駛室裡出不來,消防員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救出來。醫生說情況不是很樂觀,即使不截肢也不能完全恢復到受傷前。

我的眼淚慢慢蓄滿眼眶,終於滾落下來。還是沒能忍住!

王建,我曾經深愛的人哪!

我的理性在一點點消失,曾經強迫自己忘掉的往事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我扔掉手機,趴在床上大哭。

我哭青春年少不懂感情的珍貴;我哭現實當中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哭年屆不惑的我們依然嚮往愛情;我哭……除了哭,我還能用什麼方式宣洩情感?難道如舊時年少那般任性又濃烈地再愛一次麼?

那年,王建16歲,我15歲,我們是初二(3)班兩個成績不錯的學生,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我們平時交流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

初二快結束的一天,放學後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身後傳來王建的聲音。他叫著我的名字,踩著單車問我是不是找他?

我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誠實地回答他沒有?

“他們說你找我。”他下來推著單車與我並肩而行。

“我沒有啊,他們是誰?”我有些哭笑不得,誰那麼無聊?做這樣的惡作劇。我並沒有意識到王建喜歡我,我比較晚熟,當時情竇未開。

王建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跨上單車,說:“我送你吧?”

我正在走的是一段上坡路,我佩服王建的勇氣,但還是很善良地謝絕了他。

他尷尬地笑了笑,望了望長長的上坡路,禮貌地與我道別,然後騎上單車回去了。

初中我與他再沒單獨相處過,只是隱約聽到他暗戀一個女生的傳聞,至於那個女生是誰,我不知道。

高中,王建在一中,我在二中。

新生報到當天,我和幾個女同學到校外的商店買日用品。剛出校門,我便赫然發現迎著夕陽正向我走來的王建。

他穿一件灰色長袖T、運動褲。不算高挑的身材在夕陽地映照下竟也有幾分挺拔。

他揮手朝我打招呼,像老朋友般自然隨意。我略顯緊張(我們相戀後,他跟我說,因為我的緊張,讓他更加堅定了追求我的決,緊張說明我也喜歡他。其實並不是,我只是單純的輕微社恐,當然我沒告訴他。),也朝他揮了揮手。

同行的幾個同學一臉壞笑地將我拋棄在校門口。我只能獨自面對越來越近的王建,出於禮貌我也應該同同窗三年的同學寒暄幾句吧。

“張燕,”王建叫著我的名字,愉快地說:“我和大海分在一個班了。”

“這麼好。”我也替他倆感到高興。

王建突然話鋒一轉,神情有些落寞:“可惜你不在一中。”

“我成績沒你們好。”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建臉都急紅了,“你知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

看著一向口齒伶俐的王建語無倫次的囧迫樣,又想到他暗戀的傳聞,即使遲鈍如我也是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的臉刷地紅了,愈發緊張,緊張當中又添羞澀、尷尬。我想跑開,卻又留戀,就在這凌亂的思緒當中,我手足無措地站在王建面前,不知該怎麼接他的話?

“我們去街上走走吧?”王建也許沒想到我會如此緊張,羞澀,尷尬,只好竭力拿出他社交達人的本事來,“我還沒看過縣城的夜景呢。”

呵,他可真夠自信的,難道我不會拒絕嗎?

是的,我沒有拒絕。我可以說是乖巧地跟他在街上溜達。溜至華燈初上,我和他在離學校很遠的一個公園裡的一條長椅上坐下來,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儘管我們溜達了很久很遠,一路上說了很多廢話,但似乎我們還是不夠自然輕鬆,總感覺有一面無形的牆、一面男女授受不親的牆隔在我們之間。我們出生於上個世紀80年代,成長於思想並不開放的農村。孤男寡女相處一處,很難做到神情自然,談笑自如,當然,更多的是情竇初開的新奇、羞澀和懵懂。

那天晚上我和王建在公園坐了一個小時左右,他始終沒說那句話。但是,從此我們有了默契,每次放假去汽車站坐車回家時,我們都能不期而遇。

我和王建真正確定戀愛關係是高二的寒假。一次,我們十幾個在縣上讀高中的初中同班同學相約外出野餐。野餐就是每個同學從家裡帶點煮好切好的臘肉、香腸以及花生等不用加工的食物,然後找一個乾淨安靜的野外空地,把食物往塑膠餐布上一擺,大家圍成一圈開吃的那種。

剛吃了兩口,王建突然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的揹包裡拿出兩瓶白酒來,慫恿地問有沒有想喝酒的?

一個男生打趣道:“喝酒,你有18歲了嗎?”

大海一拍腦袋,裝出一副十分遺憾的樣子:“唉,我明天才滿18歲!”

大家幸災樂禍地笑。

王建開啟一瓶酒,得意地對大海說:“兄弟,我讀書晚,已經滿了19歲,要不你那份我幫你喝?”

大海不幹了,跳起來要搶酒瓶:“上個月我18歲生日請你吃的回鍋肉還給我。”

“剛才可是你自己說的沒滿18歲。”王建躲開去,“大家都可以作證。”

“對對對,不給大海喝,饞死他。”男生們大笑。

女生也跟著笑,看他們鬥嘴也不失為一樂。

兩瓶白酒被八個男生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酒量小的三個男生當場醉倒不起,更過分的是他們仨居然很快打起了呼嚕。

我們幾個女生在一邊不可思議地捂著嘴笑。

王建和大海的酒量還不錯,兩個人除了臉有些紅外,幾乎看不出醉態。

已經下午四點半了,三個醉酒的男生還沒醒。王建提議留下他、大海和我三個住得比較近的等醉睡的男生醒來,其餘的人先走,以免摸黑。

現場只剩我、王建、大海三個人(地上躺著的三個忽略不計),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也有些曖昧。

大海識趣地找了個“我到那邊去方便一下”的藉口,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內。

只剩我和王建兩個人了。

前面是水庫,後面是山,周圍雜草叢生,我和王建隔著餐布相對盤腿而坐。沒有第三者在場,我輕鬆不少,笑眯眯地說:“你帶的香腸很好吃,就是有點鹹。”

“哦,是麼?”王建顯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麼心事。過了一會兒,王建問我,“你大學想考哪裡?”

我一愣,繼而笑道:“我倒是想考清華北大,人家也不一定肯收我呀!”

王建很認真地說:“我是問你想到哪個城市上大學?”

“想到哪個城市上大學?”我還真沒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我歪著頭想了想,說,“我喜歡長沙,希望能考進湖大。”

“好!”王建一拍大腿,毅然決然地說,“湖大就是我唯一的高考志願了。”

我沒想到王建會如此決絕。我很感動也清楚自己的實力:“湖大也不是那麼好考的,我怕我考不上,而且以你的成績,不說清華北大至少可以拼拼復旦。”

王建站起身,繞過餐布坐到我身邊,試探著拉起我的手,見我沒有拒絕,另一隻手又繞上我的肩,溫柔地說:“我不要上清華、北大、復旦,我只要跟你在同一所大學,至少要在一個城市。”

“萬一我考不上大學呢?”

“那我也會考不上。”王建在我滾燙的耳邊呢喃,“不管怎樣,先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聽見我的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的巨響,甚至蓋過了依然沉睡的三個男生的呼嚕聲。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以為我們從此天長地久。

雖然我和王建確定了戀愛關係,但因為要備戰高考,我們見面的次數遠遠不如以前多。

一年半後,緊張、忙碌、疲累的高三終於過去了,高考也結束了。我很用心,也會時常分心。

高考成績不盡如人意,我沒能考進湖南大學。分數,只夠讀大專。在父母地強烈建議下,我只好選擇在離家相對較近的成都上學。

王建考得很好,但他最後選擇了以超出錄取線20分的成績填報西南交通大學,並被順利錄取。

他沒有食言,是我沒有做到。

我不快樂。我時常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想著王建的優秀,想著自己的平庸,我擔心失去他。

在患得患失中,我漸漸地變得有些神經質。一旦放假他沒有主動找我,我就會胡思亂想,他是不是不愛我了?他是不是跟別的女生約會去了?

剛開始他會耐心地跟我解釋,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要解釋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有些厭煩了。

終於在大二第一學期快結束時他提出分手,我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默默地轉身走了。

寒假的時候我忍不住想他,跑到他家裡找他,我們又和好了。

後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反覆多次,直到王建參加工作的第二年認識了他現在的老婆劉丹,我和他才徹底斷絕關係。

斷絕關係後,我負氣南下深圳,自此再無聯絡;偶爾能從同學口中知道一點他的訊息,據說他過得還不錯。

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為他流淚了。本來以為他早就已經忘了我。本來以為他幸福美滿,春風得意。本來以為他被社會洗禮,已經變得冷酷理性。

不曾想我依然為他哭得不能自已。不曾想他還想著我,記得我曾經最愛的歌。不曾想他夫妻不和,滿心悲涼。不曾想他混跡職場十幾載,依然是那個痴情的少年。

我承認我還在愛著他!也正因為我還愛他,我覺得我應該為他做點什麼。

我擦掉眼淚,拿起手機給大海發了一段文字:如果他還想聯絡我,就把我的微信推給他吧。

過了大約半小時,王建發來新增申請。

新增成功後,我主動發過去一句問候:傷勢怎麼樣?

王建:還好,腿保住了。

我:誰照顧你?

王建:護工。

我:劉丹呢?

王建:她要上班,要接送孩子,忙。而且我是工傷。

我:孩子幾年級?

王建:六年級。

我:需要我幫忙嗎?

王建:你方便嗎?

我:方便。孩子住校,我可以請年假。

王建:你老公?

我:我老公很有愛心,一向支援我學雷鋒。

王建:那謝謝你。

第二天,當我打扮樸素,純素顏出現在王建的病床前時,我看見王建眼裡剛燃起的亮光在一點點消失。

年屆不惑的我微胖,臉上零星幾點雀斑,面板乾燥,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可見,一頭不染不燙、微黃的頭髮隨意束在腦後。

我一屁股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抱怨著王建這麼多年不聯絡我,又絮絮地說著作為一箇中年婦女既要工作又要顧全家庭的種種不易……像極了祥林嫂吧!

去機場接我、將我帶至病房的大海,在病床的另一邊驚得目瞪口呆,有些不認識、也很不明白地看著我。好一會兒後,他一迭聲地叫我的名字,試圖打斷我。我根本不理他,自顧自的喋喋不休。

王建的眉頭終於忍不住皺了起來,手捧腦袋,痛苦地對大海說:“我突然頭痛得厲害,想休息一下,你帶張燕到外面去吃飯吧?”

大海心領神會,硬扯著不肯離開的我往病房外走,臨出門前,我還聽見王建的叮囑:“一定要把張燕招待好啊,這麼多年沒見的同學。”

出了病房剛走兩步,我趕緊找個椅子坐下來,捂著絞痛的胃,看著走廊裡來來往往的人:他(她)們都曾經擁有過或是正在擁有著愛情麼?

可是,誰能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