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古人常常喜歡把成就相當的兩個詩人並稱，例如漢朝詩人有蘇李，盛唐詩人有李杜、王孟，中唐詩人有元白、韓孟，晚唐則有小李杜、溫韋、皮陸。

元白指中唐詩人元禛和白居易，皮陸指晚唐詩人皮日休和陸龜蒙。元白和皮陸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兩對人特別喜歡次韻唱和。

一、一塌糊塗的泥塘裡的光彩和鋒芒

魯迅先生曾經在《小品文的危機》中提到：

唐末詩風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輝。但羅隱的《讒書》，幾乎全部是抗爭和憤激之談；皮日休和陸龜蒙自以為隱士，別人也稱之為隱士，而看他們在《皮子文藪》和《笠澤叢書》中的小品文，並沒有忘記天下，正是一榻胡塗的泥塘裡的光彩和鋒鋩。

老街上一篇文章中《觀唐習律88｜佳句多多的羅隱，科舉竟然十上不第，詩以譏刺為主》，提到羅隱《說天雞》《英雄之言》等譏諷散文就出自其《讒書》。

皮日休的文集是《皮子文藪》，有詩有文，陸龜蒙文集是《笠澤叢書》，其中都是雜文。

雖然魯迅先生說“唐末詩風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輝。”但是，羅隱的詩作《黃河》、《感弄猴人賜朱紱》，同樣具有光彩和鋒芒。

皮陸的詩文也是如此，除了閒情逸致以外，也有“匕首和投槍”之利。

二、皮陸生平

1、甫裡先生陸龜蒙

陸龜蒙（？～公元881年），字魯望，長洲（今江蘇吳縣）人，唐朝文學家、農學家、藏書家。

年輕的陸龜蒙博覽群書，通六經大義，尤精《春秋》。舉進士不第後，鹹通十三年（872年），張博到湖州任刺史，陸龜蒙作為張搏的幕僚跟隨前往。後又跟隨張博前往蘇州任職。

大約三年以後，陸龜蒙隱居松江甫裡，人稱“甫裡先生”。

歸隱後的陸龜蒙置園顧渚山下，不與流俗交接，常乘船設蓬席，備束書、茶、筆、勺具， 任遊江湖間。

家多藏書，史稱其“癖好藏書”，收藏多至3萬卷。

與眾不同的是，陸龜蒙在農學上同樣造詣非淺，《耒耜經》是一部描寫中國唐朝末期江南地區農具的專著。

中和元年（881年），陸龜蒙的幾位好友建議召拜陸龜蒙為左拾遺，陸龜蒙沒有接受任命就去世了。

2、鹿門子皮日休

皮日休（約838-約883） 字逸少，後改襲美，自號鹿門子、間氣布衣。襄陽（今屬湖北）人。皮日休在鹹通年間進士及第，曾經擔任太常博士、毗陵副使等職務。

鹹通十年（869年），皮日休到蘇州作蘇州刺史崔璞的從事。在這裡，皮日休結識了陸龜蒙，後來二人被並稱“皮陸”。

相傳黃巢攻破長安稱帝后，他被迫在黃巢軍中任翰林學士，《唐才子傳》中說皮日休作詩譏諷黃巢，因此被殺：

陷巢賊中，巢惜其才，授以翰林學士。日休惶恐，跼踧欲死，未能劫。令作訁韯文以惑眾，曰：“欲知聖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聖人名，果頭三屈律。”賊疑其衷恨必譏己，遂殺之。臨刑神色自若……《唐才子傳`卷八》

三、皮陸唱和

明末毛氏汲古閣刊刻《松陵集》十卷，為皮日休與陸龜蒙互相酬唱的唱和詩集。

早先的唱和完全不考慮韻腳，後來文人喜歡炫技，唱和出現用韻、依韻、次韻（步韻）三種。

用韻，是指用二人作詩用同一個韻部即可。依韻要求相同的韻腳（押韻字相同），次韻更難，要求韻腳的位置必須相同。

次韻唱和從元禛白居易開始盛行，後人唱和漸漸以次韻為多。而皮陸是元白以後，唱和詩作影響最大的唐朝詩人。《松陵集》集中，有二人唱和作品600多首。

某日陸龜蒙約皮日休春遊，皮日休寫了一首詩給陸龜蒙。說我病了，不能出去，您好好玩吧。《魯望 春日多尋野景 日休抱疾杜門 因有是寄》詩云：

野侶相逢不待【期】，半緣幽事半緣【詩】。烏紗任岸穿筋竹，白袷從披趁肉【芝】。

數卷蠹書棋處展，幾升菰米釣前【炊。病中不用君相憶，折取山櫻寄一【枝】。

陸龜蒙收到詩以後，次韻作了一首《奉和襲美抱疾杜門見寄次韻》：

雖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詩】。因吟郢岸百畝蕙，欲採商崖三秀【芝】。

棲野鶴籠寬使織，施山僧飯別教【炊】。但醫沈約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滿【枝】。

陸龜蒙婉轉提到了皮日休的病症，原來是眼睛不好。

據孫光憲《北夢瑣言》卷二記載：

禮部侍郎鄭愚以其貌不揚，戲之曰：“子之才學甚富，如一目何”休對曰：“侍郎不可以一目廢二目。”謂不以人廢言也。

皮日休可能有一隻眼睛失明瞭（或有其他目疾），因此被鄭愚開玩笑，皮日休不卑不亢地說，我一隻眼不好，您兩隻眼都不好嗎？

四、心民生疾苦的詩作

皮陸二人詩中針砭時弊的作品，沒有雜文多。但是他們受到元白新樂府運動的影響，也有一些關心民生疾苦的詩作。

如皮日休曾有《正樂府十篇》，其中有一首《橡媼嘆》：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岡。傴僂黃髮媼，拾之踐晨霜。

移時始盈掬，盡日方滿筐。幾曝復幾蒸，用作三冬糧。

山前有熟稻，紫穗襲人香。細獲又精舂，粒粒如玉璫。

持之納於官，私室無倉箱。如何一石餘，只作五斗量！

狡吏不畏刑，貪官不避贓。農時作私債，農畢歸官倉。

自冬及於春，橡實誑飢腸。吾聞田成子，詐仁猶自王。

吁嗟逢橡媼，不覺淚沾裳。

一石多的糧食，貪官們只當作五斗收取。種糧食的人吃不上糧食，只好用橡子充飢。

陸龜蒙也有如《雜諷九首》、《村夜二篇》等樂府古詩。其《新沙》是諷刺苛捐雜稅的一首七絕：

渤澥聲中漲小堤，官家知後海鷗知。蓬萊有路教人到，應亦年年稅紫芝。

假如蓬萊仙境被官家知道了，跑不了也要交稅。

結束語

次韻唱和，往往被認為過於束縛，不利於詩人自由發揮，因此經常被人批判。例如南宋的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說：

和韻最害人詩，古人酬唱不次韻。此風始盛於元、白、皮、陸，而本朝諸賢乃以此而鬥工，遂至往復有八九和者

次韻唱和，元白大力推廣，皮陸推波助瀾，到了宋朝蔚然成風。如賀鑄《青玉案》、秦觀《千秋歲》各有無數詞人次韻唱和，不過都沒有超過原作的作品。唯有蘇軾《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被認為次韻勝過原唱。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詩一首為今天作業。前些天曾經去過一趟湖北嶽陽，第一次見到了岳陽樓與洞庭湖。樓雖新建，但是江山依舊，古風猶存。作七律《過岳陽》一首：

洞庭湖上望君山，客裡登樓水接天。去國當時憐杜叟，銜杯何處訪詩仙。

長風落木千年浪，斜日浮雲萬里船。世事滄波迅如夢，歸來還詠範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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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唐習律88｜佳句多多的羅隱，科舉竟然十上不第，詩以譏刺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