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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拍片40年,狂了七十載

老怪徐克堪稱傳奇。

他生於越南,長在香港,學於美國,活躍在大陸,蜚聲海內外。

凡是關乎於電影,無論是編、導、演,還是剪輯、特效、製片,他皆有涉獵,均是門清。

而今的徐克,頭髮白花花,鬍子亂糟糟,就像是他電影中的豪俠角色。

天地有情盡白髮,人間無意了滄桑。

徐克剛剛過了古稀之年,歷經人世沉浮,千帆過盡,猶然鋒利。

恰如他的名字。《玉篇》有言,“克,勝也。”區區一字,道盡徐克的鋒芒與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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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徐克原本的名字,卻頗為文藝,徐文光。

徐文光出生于越南,他家是華僑富商大族,父親名曰徐忠,當地的一位中醫師,為人嚴肅務實,共養育了16個子女,徐文光排行老七,差不多在中間的樣子。

彼時的越南,風雲變幻,波譎雲詭,先是與法國抗衡,之後又將美國捲入戰爭,毫不誇張地說,時時處在朝代更迭的風口浪尖。

雖然出生於富貴之家,但徐文光的童年,對炮火震天,生離死別,顯然也不會陌生。

戰機呼嘯而過,槍聲此起彼伏,照明彈閃耀了整個星空,這一幕幕場景,就好比是電影中的畫面。

戰爭給人的感受,無外乎殘酷、恐懼、悲傷,但徐文光也許會感到好奇。

因為他喜歡一切與畫面有關的東西。五歲那年,小小的徐文光就嚷嚷著,讓母親帶他去看《白雪公主》。

母親把他帶到戲院門口,看罷電影海報,想都沒想,接著又把他拽回家去。

原因有二,其一,裡面有KISS戲碼;其二,白雪公主的衣領太低,過於暴露。

後來,在徐文光的軟磨硬泡之下,母親再次領兒子去戲院,他看了人生中第一部影片,《小鹿斑比》——誕生於1942年的美國動畫片。

毫無疑問,熒幕上“會動的圖片”,對5歲的小孩而言,無異於開啟新世界的大門。

十多歲的時候,他和朋友租了架攝像機,他們拍攝出魔術表演的片段,特意在學校播放。

鏡頭拍攝的內容,以及攝影本身,都可以被稱作魔法,也許就在那時,徐華光就立下鴻鵠之志,將來要做操縱光與影的魔術師。

1966年,徐華光中學畢業,他們舉家移居香港。三年之後,父親送他去美國學醫。

可想而知,父親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在爸爸心目中,徐華光是家中長子之外,第二個可以子承父業的兒子。

然而,徐華光的興趣卻是電影,但如果他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父親,一定不會得到允許。

徐華光一不做二不休,到了美國即選擇電影專業,他從小就叛逆,凡事由著性子來,先幹了再說,理由可以慢慢找。

他的幼年、童年以及青年,皆與電影息息相關。

很久很久之後,轉過頭來,他又會發現,自己對電影的熱愛,其實貫穿了整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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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生摯愛,為了電影與父親產生些許摩擦,又算得了什麼。

徐文光於是乎心安理得地學習起電影,留學期間,他還與朋友合拍過一個小紀錄片,放映後反響頗佳。

大學畢業之後,徐華光變得不知所措,畢竟,沒有人願意投資一個愣頭青拍攝電影。他輾轉去到紐約,在一家報紙擔任編輯。

1977年,26歲的徐華光選擇返港,他滿懷抱負的迴歸故土,希望從事與電影有關的工作。

徐華光並沒有太多拍攝經驗,很多電影公司也理所當然,拒絕了他的求職。

但徐華光又很幸運,大名鼎鼎的香港無線電視臺,向他丟擲了橄欖枝;更幸運的是,就在面試途中,他不小心和一個女生撞了個滿懷,這個女生名叫施南生,他後來的太太。

剛進公司,徐華光就馬不停蹄,接拍了人生中第一部長篇劇集,《家變》。

《家變》是一部時裝劇,其參演者包括任達華、周潤發等等;主題曲的填詞叫黃霑。在以後的歲月中,單拎出任何一個,都是能攪動娛樂圈的風雲人物。

同時,徐華光漸漸也使用起新的名字,徐克。

彼時的香港無線電視臺,其實暗藏危機,因為內部管理機制問題,大量員工走向流失,徐克也緊隨大流,跳槽易主。

1978年,徐克轉投佳藝電視,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似的,他再次遇見了施南生。雖然尚不滿30歲,人家已然做到佳藝的董事,不客氣的說,徐克的領導。

毋庸置疑,施南生是徐克生命中的貴人。世人皆知,徐克有個響噹噹的外號“老怪”,除此之外,他也有許多別的綽號,譬如“姑爺仔”——在粵語語境中,吃軟飯的意思。

正是因為施南生的大力支援,徐克才有機會拍攝武俠劇《金刀情俠》。此片改編自古龍的小說,當時的古龍炙手可熱,人人爭相改編,如果不是施南生,新人徐克就算擠破了頭,也未必能得到機會。

《金刀情俠》的動作效果很是別緻,觀眾看後,竟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覺。其實那是歪打正著的結果,徐克因為不懂行,沒有專門找武術指導,所有的武打場面,都是他瞎比劃著設計的。

從此處亦能知道,徐克拍片時行雲流水,腦洞天馬行空,他從來沒有固定的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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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情俠》就是一味催化劑,加速了徐克邁進電影行業的程序。

今天人們再談起徐克,常常將武俠與他掛鉤,這句話很對,但又不完全對。

及至目前,徐克從影已然超過40年,除了武俠片,他還拍攝過懸疑片、科幻片、喜劇片、愛情片,甚至是動畫片。

可以這樣說,只有觀眾想不出,沒有徐克不敢拍,他的電影向來題材紛紜、內容駁雜。

徐克在熒幕之上,小試牛刀的前幾部作品,又被稱作“混亂三部曲”。“三部曲”中,除了《蝶變》還算是武俠,其餘兩部以近現代為舞臺,與古代的俠客毫無關係。

然而,不管是何時的舞臺,無論講述怎樣的故事,徐克所秉持的電影語言,卻從未改變。

誇張、奇崛、詭異、浪漫。

除了些許搞笑片,他所著力塑造的人物,也幾乎從未改變。簡單的說,就是一個俠客。

古人說過,俠以武犯禁。在徐克這裡,俠客的形象,凝練成以下字眼:

情與義,值千金。

刀山去,地獄去。

有何憾,為知心。

這句話來自鄭少秋所唱《陸小鳳》的歌詞,某種意義上,也代表著港產片的精神核心。

為情為義的俠客精神主體不變,至於具體表達的方式,各個導演,則有各自的理解。

在徐克之前,公認的武俠大宗師,譬如張徹先生,他透過表現男子的陽剛之美,透過對“男性氣概”的塑造,來深化他們的情與義。

張徹熱衷於讓男主角死亡,當代表崇高偉岸的男性肉體,受到致命傷害時,他們緩慢地掙扎、盤旋、倒塌。

伴隨生命的隕落,情義卻達到了巔峰。正所謂,求仁得仁,又何怨。

在張徹那裡,女生只是情節的催化與點綴,一點也不重要;反觀徐克這邊,女性角色除了承擔核心的敘事功能,還要試圖彰顯電影的整體思路,她們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徐克電影中,從來不乏絕世容顏的美女,有些網友甚至半開玩笑說,徐克有“百合控”,衡量他是否認真拍片的標準,只有一個:片中有沒有百合。

被網友調侃後,徐克還真迴應了,他說: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浪漫的,但不是隻是男男女女……”

這也造就了徐克電影中的獨特美感:幻美與陰鷙共存,香豔與殘酷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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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電影,徐克所構建的“江湖”很美;電影之外,現實版的江湖,其實更加精彩。

雖然拍片思路與自己完全不同,但張徹很欣賞他,在回憶錄中,張徹曾不止一次,稱讚這位後輩的“才氣”以及“鋒芒”。

誇徐克的前輩不少,與其發生矛盾,罵他的人更不在少數。

1984年,在施南生主導下,徐克與她共同成立電影工作室,兩人為工作室起的名字有點直愣,讓人捧腹又拍案,因為工作室名稱就是“電影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後,徐克一心撲到創作上,其餘的工作,上至運營管理,下到端茶倒水,全部交由施南生負責。

徐克拍攝電影順風順水,他的好兄弟吳宇森,則失落到極點。

吳宇森之前拍攝了8年的喜劇電影,產量不低,票房成績卻每況愈下,低得可憐。徐克與他見面時,吳宇森已然3年無戲可拍。

吳宇森於是乎醉生夢死,自顧自抽菸喝酒,施南生坐到其身邊時,他竟猶然不知,把人家的纖纖玉手當成菸灰缸,肆無忌憚地彈菸灰、扔火柴梗。

兩兄弟集結起一批“失意者聯盟”,剛被炒魷魚的狄龍、“票房毒藥”周潤發,以及唱歌不錯,演戲卻不被看好的張國榮,共同演繹出一場,嚴肅的兄弟情故事,《英雄本色》。

電影上映時,獲得史無前例的成功,打破數不清的記錄,電影成功了,兩位主創的樑子卻結下了。

他們都是犟脾氣,堅持自己的藝術風格,死也不會妥協,說服不了對方,就意味著產生矛盾。

《英雄本色》第二部磕磕絆絆上映之後,兩人徹底決裂,從此分道揚鑣。

到改編《笑傲江湖》時,徐克力邀前輩胡金銓出山,胡導是著名的歷史還原黨,無論道具還是服裝,都力求恢復歷史原貌,據說,他甚至會親自縫製道具服飾。

徐克將電影天馬行空的亂改一氣,中不中洋不洋的,胡金銓大為光火,一氣之下便退出了電影拍攝。

胡導沒有公開表態,他的大哥李翰祥,另一位老派導演,直接登報紙寫文章公開宣佈:寧可餓死,永不與徐克合作。

李翰祥的代表作之一即《倩女幽魂》,徐克亦曾改編過。

至於《笑傲江湖》的原作者金庸,同樣對其頗有微詞,金庸很客氣地對徐克說過:“以後朋友可以做,小說版權沒得商量。”

別人罵別人的,徐克照舊幹自己的,堅持個人的主張,他對前輩導演的態度,一如當年反抗父親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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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前輩如此,面對同輩之人時,徐克的霸道,那就不只是側漏了。

黃霑為《笑傲江湖》創作主題曲時,前後易稿六次,徐克每回都不予透過。最後,他索性將中國傳統五音倒過來彈唱,黃霑填好歌詞,寄給徐克之前,在樂譜上畫了一隻亢奮的男性偉器,並且配上一行文字:

要便要,XXX,XXX,你不要,請另聘高明。

眾所周知,《滄海一聲笑》終成一代經典。

為創作《黃飛鴻》電影主題曲,徐克再次找到黃霑。雖是改編自古曲《將軍令》,黃霑也很重視,他前後花費兩個多月的時間,將舊作從500個小節,改編成180個小節。

改編此曲,徐克付給黃霑20萬元,黃霑為了做到精益求精,自掏腰包,請到全港收費最高的音樂家黃安源,用二胡拉《將軍令》,普通人一小時收費250元,黃安源一口價700元,還要等他有空。為了此曲,黃霑前前後後搭進去二十五萬八,可謂血本無歸。

成品出來後,拿給徐克聽,徐克說低音不夠,找來一把破爛樂器,自己隨便加個音進去,並表示有那味兒了。

雖然我們無福聽到那版極貴的《男兒當自強》,毫無疑問,徐克的破銅爛鐵改編版,依舊成為經典。

與天鬥,與前輩鬥,與朋友鬥,更有甚者,與自己鬥,徐克有句名言:

以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又以明日的我,打倒今日的我。

由此可知,“徐老怪”的名號,可謂實至名歸。

至於鬥爭的結果如何,大家同樣早已知曉,雖然偶有敗筆,徐克堪稱一位前無古人的偉大導演。

縱觀香港電影,玩文藝沒有人強過王家衛,鑽研商業無人比得過王晶。

徐克呢,兼具兩者之優點,他既懂得順應市場,又有自己的藝術追求。藝術在左,市場在右,他是橫亙在中間的一柄長劍,長劍揮出時:

劍嘯江湖,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