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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莫希幹人》上映30週年紀念:方法論演技的信徒丹尼爾戴...

作者:胖Bear

1991 年,35 歲年輕的奧斯卡與英國影藝學院獎影帝丹尼爾戴劉易斯,趴在阿拉巴馬的荒野地上,他屏氣凝神地盯著雜草地上不規則的形狀,正在研判一頭雄鹿數十分鐘前途經此處的足跡; 數千公里之外的好萊塢片場,有人正在鑿石以做出手斧的刀刃; 有人正在鞣製獸皮。

儘管這群人看來正在參加荒野求生營,正在體驗求生所需的技能。 但事實上,他們全是因為明年上映的電影《最後的莫希幹人》而這樣做,因為他們要拍一部描述 200 多年前美國曆史的電影,而他們決定先活得像 200 年前的祖先——光是因為他們的求真精神,《最後的莫希幹人》就值得讓你慶祝它的上映 30 週年,因為這種敬業, 在好萊塢 30 年來仍然罕見。

回到1757年的美國,這片殖民地上英國與法國軍隊正在激烈交戰,一位英軍少校鄧肯正在護衛孟洛上校的一對女兒,前往父親駐守的堡壘。 但他們半路上遭到休倫族嚮導馬瓜背叛,幾乎要慘死異鄉。 但是莫希幹酋長欽卡奇可、他的獨子昂卡斯、與人稱「鷹眼」的白人養子納撒尼爾,拯救了不屬於這片土地的外來客們。

馬瓜順利逃脫,而鷹眼與昂卡斯兩兄弟,也同時愛上了這對姊妹珂菈與愛麗絲——儘管鄧肯更早就向珂菈求婚,但似乎珂菈的芳心並不在他身上。 而馬瓜仍然要向英軍與孟洛上校復仇,而鷹眼與僅存的兩名莫希幹族人,現在必須保護珂菈姊妹,逃出馬瓜與法軍的全面追殺。

出生倫敦、本身是愛爾蘭裔的丹尼爾戴劉易斯,要飾演18世紀的美國原住民莫希幹人鷹眼,似乎有點勉強。 當然,鷹眼並不是真正的莫希幹人,他是被領養的白人,這樣戴路易斯的「血緣問題」似乎還說得通。

但是,觀眾熟悉的戴路易斯形象,與莫希幹獵人卻是差之千里:他在國際影壇大放異彩、擄獲多項大獎的《我的左腳》裡,飾演一位脾氣死硬、罹患腦性麻痺而不良於行的愛爾蘭男人; 同年他還在倫敦的皇家國家劇院舞臺上,飾演哈姆雷特。 不管是《我的左腳》或是《哈姆雷特》,氣質文雅的丹尼爾戴劉易斯,似乎很難成為槍法神準、身手矯健、右手斧左手刀的荒野殺神。

但這對堪稱史上最恐怖方法論演技(method acting)演員的戴路易斯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 因為他可以變成哈姆雷特,當然也可以變成原住民鷹眼,一切只是訓練方式的不同——他決定透過訓練與意志,在實際於攝影機鏡頭前演戲之前,先成為一位真實的獵人。

一般的演員會去參加大約一週的「荒野求生營」,但戴路易斯不是,這位要演裁縫師就先學習成為裁縫師 的演員,有各種瘋魔的訓練演技方式:演出故事背景在捷克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時,真的去學了捷克語; 他在演出《紐約黑幫》裡身為屠夫的黑幫老大時,跑去一位屠夫手下工作了幾個月; 他也演出了《純真年代》,這部電影講述1870年的上流紐約社會,他就在戲下也穿著1870年紐約貴族的衣服; 讓他拿到影帝的《因父之名》裡,戴路易斯飾演一位因冤獄被囚15年的北愛爾蘭人,OK,戴路易斯就是愛爾蘭人,這應該不用受苦了吧,錯了,他親自到牢獄裡住了一陣子。

成為莫希幹人是不可能的,但戴路易斯可以學習如何成為夠格的獵人:他跟著原住民學習,如何由獸糞與腳印追蹤獵物、如何獵捕動物、如何剝皮殺死的獵物、如何單人建造一艘獨木舟。 當戴路易斯學會了這些獵捕技能,他獨自來到阿拉巴馬州的荒野中居住。 他放下任何現代通訊裝置,隨身攜帶獵刀、燧石火槍與其他獵人裝備,自己搭建帳篷、自己獵殺動物、然後只吃他獵殺的動物。 如果今天他的運氣不佳,那今天就沒飯吃。

為此戴路易斯熟練了投擲手斧的技巧; 瞄準開槍的技巧; 與剝皮、鞣製、縫合等等將獸皮變成一件大衣的技巧因為他是在大雪漫天的 12 月去進行荒地訓練,沒帶 Gore-tex 保暖大衣的他,不自己做衣服的話很可能會凍死。

導演麥可曼恩心想,聖誕節他應該會回到繁華都市過節,結果沒有,他連感恩節火雞都不吃——因為那不是他親手獵到的火雞。 曼恩這樣告訴來採訪的《時代雜誌》:

「如果這隻動物不是他開槍射死的,他就不吃。」

戴路易斯堅持每個細節,直至不可理喻的地步:他在片場拍戲時,永遠不進有冷氣的休息拖車,他會在片場找棵可以遮陽的大樹休息; 當拍攝中段休息時,一些莫希幹人臨時演員們拿出萬寶路香菸享受一下,但戴路易斯堅持自己動手卷煙; 演員們下戲時馬上換上更舒適的現代服裝,但戴路易斯仍然不換掉這些穿了一整天被汗水濡溼的原住民服裝; 導演甚至必須向戴路易斯道歉,因為電影片長的緣故,讓他的電影裡無法忠實呈現莫希幹人尋跡與獵捕的動作,而戴路易斯之前就向他保證過,這些動作他全都十分熟練了。

但是更難得的是,當演員進入方法論演技的氛圍裡,他可能會因為辛苦的訓練過程而變得脾氣不太好。 可是戴路易斯並沒有,他依舊十分和善,還能跟同戲演員開玩笑,與他對戲的女主角麥德琳史道威,甚至想試圖惹他生氣,但她卻失敗了,因為無論是何種惡作劇,戴路易斯都會露出溫暖的微笑,史道威連跟他吵架都辦不到。

某種程度上,戴路易斯像是來《最後的莫希幹人》片場修行的一位得道高僧,他的舉手投足都充滿野蠻氣味,但他待人處事卻永遠輕聲細語的、彷彿不想讓任何人覺得不開心。

在片中飾演他的養父、本身是南達科他州奧格拉拉蘇族部落 (Oglala Sioux Tribe) 原住民、也是美國原住民平權運動家的拉塞爾米恩斯 (Russell Means) 表示:

「(戴路易斯)是我見過最值得尊敬的人,在現實世界裡,他是我會想要領養的白人兒子。」

這部電影不是隻有戴路易斯在努力復古,幾乎整個劇組都非常努力地在復刻歷史:這部電影的所有冷兵器,都是工作人員親手製作的,不是大量複製的現成品; 這部電影的故事背景在上俄亥俄河谷,但是如今的俄亥俄河谷已經沒有電影裡需要的原生林景觀,為此劇組改到北卡蘿萊納州拍攝。

這些在美術與場景上的求真,讓《最後的莫希幹人》在視覺上呈現出有別其他歷史作品的精細度,它儘可能地還原了 200 多年前的美國殖民地風貌,讓觀眾不自覺信服這個故事的真實度。

但是,這部電影其實仍然並不真實,它的故事核心是一個變奏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而整部電影的劇情都圍繞著這個悲劇性的愛情主題打轉,導致某些橋段過於一廂情願:例如片中法軍總司令蒙卡爾姆儘管已經下令,願意不傷害英軍放走他們,但復仇心切的馬瓜仍然執意追殺主角們,而身為總司令的蒙卡爾姆竟然放任手下(還是非法軍人員)違反他的命令,這種” 治軍不嚴」對總司令而言會是莫大的恥辱; 珂菈愛上鷹眼是原著小說裡不存在的情節,而他們宛如羅密歐與茱麗葉一般火速熱戀,連帶昂卡斯與愛麗絲之間的戀火來得更詭異,似乎只是為了讓莫希幹人的捨命護衛行為變得更合理而已——順便促成片名所寓意的結局。

沒關係,好萊塢電影偏離史實是常見的現象,即便在洛杉磯時報上批評《最後的莫希幹人》史實準確度、專精於獨立戰爭至內戰時期美國史的南加大歷史教授喬伊絲阿普比都說了,她覺得《最後的莫希幹人》雖然教導觀眾一些錯誤的歷史知識,但因此他們作為歷史學者,也才能藉這個機會好好教育大眾。

我們可以不用糾結一部電影是否忠於史實,因為《最後的莫希幹人》有其他更值得注意的特點:舉個例子,這是硬漢導演麥可曼恩最浪漫的愛情電影。 曼恩監製過臥底警探影集《邁阿密風雲》、執導過哥兒們最愛的硬派電影《烈火悍將》、《大盜》、《落日殺神》、《戰士魔鬼堡》、《洛城大劫案》(《烈火悍將》其實是它的重製版)、《驚爆內幕》等等作品。

你可以沒看過以上作品,但光憑片名就看得出來,這些電影都不太會是女子會或闔家團圓時會欣賞的電影。 但是《最後的莫希幹人》不一樣,它仍然有曼恩風格的殘酷、暴力、血腥但是,它是愛情電影,還是那種性命與共、玉石俱焚兩不悔的悽美愛情大悲劇,如果你是曼恩導演的粉絲,這部特別的電影絕對不能錯過。

再者,你也必須欣賞丹尼爾戴劉易斯信奉方法論演技的虔誠:從扮相、動作到無形的氣場,這位文雅演員變成了兇狠的野狼。 在配樂大師蘭迪艾德爾曼如歌如泣的優美樂聲裡,鷹眼一路穿越來襲的休倫族,要搶救即將被殺的珂菈姊妹。 他擋下來斧、蹲下切斷敵人膝窩然後在敵人的刀刃劃開珂菈項領之前,一斧從敵人腦門直接砍翻對方兩人就在戰場中央相擁。

你可以批評這一段裡許多便宜行事的細節處理,但是整體的視聽體驗是完美流暢的,能夠激發出悲壯的史詩壯闊感受。

這種壯闊感 30 年不滅,很少描述 18 世紀中期美國的歷史電影,能夠超越《最後的莫希幹人》帶給觀眾的暢快淋漓。 即便像是阿普比教授讚揚歷史準確度更高的《光榮戰役》,在娛樂性上也不比《最後的莫希幹人》震撼。

《最後的莫希幹人》原聲帶仍然是發燒友的最愛,90年代許多音響專門店,都聽得到艾德爾曼的悠揚旋律。 而在30年後的現在,再聽一次這張原聲帶、再看一次這部電影,仍然感受不到時間對它造成的影響,《最後的莫希幹人》仍然未曾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