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無

【引觴漫談】

唐代的四大女詩人裡，李冶晚年被召入宮中，後來因為作詩失了政治考量被亂棍打死，女中詩豪悽慘零落；劉採春一介歌姬，所作多是民歌，大抵算是當時的通俗歌手，晚年大概平淡度日，不為人所知；魚玄機最為悽慘，追求溫庭筠不成，做李億的小妾，後來因為杖殺婢女綠翹被判死刑，死或未死，後事不顯。

這其中唯有一個薛濤，幾乎綜合了所有女詩人的優點，史書記載她姿容美豔，生性聰慧，工於詩歌音律，並且結局是比較好的，她終身未嫁，在經歷過所有的繁華與浪漫之後，晚年作女道士裝扮，定居於浣花溪，安度餘生。

薛濤的詩歌造詣很高，與當時的著名詩人元白，王建，張祜，杜牧等人都有唱酬交往。不過，她身上更加難能可貴的一點在於，以一介不被重視，不許參加朝政的女流之輩，時時關切著江河日下的朝廷政治，一顆愛國之心絲毫不讓鬚眉。

今天我們就來欣賞一首她的政治感慨詩，讀一下這位詩人藏在風花雪月之下的天下之心。

【臨其詩境】

詩中牽扯到一個地名，籌邊樓。

這首詩正是薛濤登樓所作。籌邊樓，顧名思義是修建在邊塞或者邊塞邊上一座有著特殊意義的高樓，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公元830年，這座樓由李德裕修建於四川，之所以命名籌邊，也與當時西南邊疆的戰事有關，李德裕在蜀地任職，厲兵秣馬收復了被吐蕃佔領的維州城，西川一帶也一直都很安定。公元832年，李德裕調任離開蜀地，邊疆由此戰亂又起，此時，已經年約70歲的薛濤念及蜀地的風雲變遷，感慨於中晚唐頹敗的時事，寫下了這首《籌邊樓》。其中豪邁梗概，志氣深沉，絲毫不弱於一眾男兒。

【經典原文】

籌邊樓

唐代：薛濤

平臨雲鳥八窗秋，壯壓西川四十州。

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

【條分縷析】

詩歌的結構很明確，前兩句寫景，後兩句抒情，不過兩句所表現出的詩人形象卻是不太一樣。

前兩句中的詩人是豪邁而雄壯的，登高樓而俯瞰四方。首句寫登樓所見所感，突出樓之嵯峨高聳。

此時此刻，登臨絕頂，遠望四周，與雲與鳥相平。坐過飛機的可能會明白這種感受，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感受著自己慢慢升起，地面上的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我的視野也逐漸的擴大。

平時高高在上的雲層與鳥群，慢慢也落到自己下方，再抬頭看，只有遙遠的地方有一層亮。最讓人驚豔的是打雷，某一處打雷，是可以看到十分仔細的，天地為之一白，也更加深刻的明白古人為何敬畏雷霆之威。

此處高樓自然沒有坐飛機那樣誇張，不過平臨雲鳥，四顧皆秋色的環境，亦足以震撼當事人之心靈。隨後一句便是“壯壓西川四十州”，這是怎樣磊落的一種氣魄，在高處看群山逶迤，看天下興衰。一座高樓，竟以自身之氣勢壓制著邊疆的40州太平無事。

前兩句以雄壯收尾，在第三句時迎來了轉折。

後面兩句需要結合時事來看，西川戰亂又起，原因無非是邊疆諸將的貪婪與昏庸，詩人對此痛心不已，慷慨陳言。

諸位將軍啊，不要再貪圖羌族的駿馬了，只因為你們的貪婪，如今戰火復燃，連蜀地的首都都已經受到了威脅！

詩歌的前兩句寫景，氣象萬千，後兩句敘事則轉到感傷低沉，為自身與時代的無能為力感到悲哀，也為邊將的貪婪招禍感到憤怒。這首詩讓我們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薛濤，她得以流傳後世得不只有一份“薛濤箋”和一段與元稹的戀情，更有一顆不讓鬚眉的自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