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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疤怎麼可能忘掉

那天遛狗子,春光大好,李花粉白,惹人憐愛,可我腳不知被什麼一勾,一個趔趄就向前撲去,結果四肢著地,狼狽得爬不起來。狗子以為我逗它玩,在邊上衝我直搖尾巴。哎呀,好尷尬呀!四周有沒有人我是不想知道了,自己被美色迷倒了是事實,再也不好意思瞧瞧自己的傷,跛著腳回家才發現膝蓋上鮮血淋漓,被無良的孩子和孩子他爸嘲笑了一通,說又多了一個大故事。

孩子還特地細細地數了數我兩隻手上和兩條小腿上的疤痕,大大小小,深深淺淺,能看得清的有五十多個,看不清的重重疊疊不知個數。孩子都心疼上了,說媽媽你能不能走路什麼的小心一點呀?我說我人生半輩子的故事都在這些裡頭呢。你娘我這是給我平淡的人生製造起伏呢。孩子甩了我一個白眼。

為了證明我說得對,我對孩子說,你把你的手伸出來。我指著她左手拇指根上月牙一樣的疤痕,說這是你5歲時,拿刀削甘蔗把手也當甘蔗給削了。她說這我當然記得。我說,那你看我這塊傷疤,跟你手上的那塊很像吧?孩子拿她的和我的比來比去,不得不承認確實很像,無論是地方還是形狀都像。

我說我這個疤呀,也是貪吃留下的。我十歲那年就已經是個勤勞的小孩,那天右手拿菜刀,左手使勁把住大把的番薯藤,用力一刀刀往大瓦缸裡切。缸裡頭年積下的發酵番薯藤,散發著濃烈的醃味,燻得我有點暈。左邊的豬圈裡,大白豬正伸長著腦袋,朝著食物哼哼。豬圈裡的氣息很豐富,一陣一個味。豬圈邊上一棵大桔樹上掛滿滿黃豔豔的桔子,它們的香氣非常有魔力,能穿透重重迷離的阻擋鑽進我的鼻孔。就那麼一恍惚,我的左手上就多了一個永久的疤痕。

現在想起來,當初的辛苦與疼痛已經模糊,剩下的只有那頭我餵養過的豬,那個陪伴過我的豬圈,我垂涎過的桔子,還有我勤勞的少年時光和我努力過的生活的背影,不是很有意思嗎?如果我每天回憶一個,也能想好幾個月了。你看,我的人生不是很豐富嗎?

孩子哈哈一笑,說,這麼說起來是有意思的,但是你看這些疤也太難看了,為什麼不先把這些故事記下來,再買個疤痕靈把它消掉呢?我被她逗得大笑。孩子不樂意了,說你幹嗎笑我,好心當驢肝肺,不理你了。

這青春期的孩子就是可愛!

只是她現在還不懂:疤痕的有形或無形,並不會影響故事的存在。好了傷疤忘了疼,只是暫時忘了,不是不記得,機緣到來,傷痕重現。二十歲的傷疤,可能等到三十歲,或者四十歲,或者五十歲,或者更久的時候忽然揭開。那時候這道疤痕不僅僅是人生豐富的見證,還會是人生成長的檢驗。

有些傷疤,如果不敢去正視,因為害怕疼痛,於是逃避,當初丁點大的傷疤也會被歲月沉積成大山;如果敢於去揭,哪怕會反覆流血,你的心會越來越堅強,再大再重的傷疤卻會變成淡雲輕風。

一個生命,從起點到終點,會有多少有形或無形,深重或淺淡,巨大或細小的傷疤呢?誰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能經得起檢驗的生命,傷疤就是一生的寶藏;經不起檢驗的,最終也會以傷疤的形狀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