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1年春季學期的“網路文學型別文研究與創作實踐”課程上，我們佈置了這樣三種作業：小論文、推文帖、AI寫作。同學們或是對感興趣的問題進行了研究，或是花式賣了安利，或是和人工智慧鬥智鬥勇。媒後臺在此選擇了一些優秀作業（安利/糧食），與大家分享交流。

請回答2009：

從《鬥破蒼穹》到《萬相之王》

文 / Ibrahim

一、《萬相之王》：走不出的“烏坦城”

《萬相之王》是起點中文網作家天蠶土豆2021年4月10日上線的玄幻型別新作，同時也是他所著的第六本小說，連載已將近40萬字。在小說設定的修煉體系中，人體相性被分為“元素相”與“萬獸相”兩大類，修行者往往修煉自身唯一的相，並輔之以相術。男主角李洛作為大夏國五大府之一洛嵐府的少府主，堪稱南風學府相術悟性第一人，擁有異於常人的三個相宮，卻天生空相，後天則依靠修煉父母失蹤前留下的“小無相神鍛術”為自己“鑄相”。

《萬相之王》封面

2009年4月15日，天蠶土豆的《鬥破蒼穹》上線起點中文網，一戰成名，532萬字的完本奠定了其在網文領域的地位，某種程度上也塑造了包括筆者在內一代讀者的閱讀趣味。12年之後，天蠶土豆的第六本小說《萬相之王》上線，一時間“土豆學家們”紛紛感嘆“味太沖了”——程式化的“廢柴流”開局，買藥與升級、學院入學與商鋪火併的經典橋段讓無數網友讀來親切，表面被群嘲的背後卻天賦異稟更是理所應當。此外，“倒吸一口涼氣”、“貝齒輕咬紅唇”等經典“筆癖”再次迴歸，蕭炎、林東、牧塵、周元一位位小家族中不得志公子的面孔復返，

彷彿天蠶土豆在《鬥破蒼穹》此後的12年寫作，依然還沒走出“蕭炎的烏坦城”。

起點中文網《鬥破蒼穹》扉頁

二、“不想退婚的未婚妻”：作家玩梗與評論狂歡

《萬相之王》一經上線，讀者便在評論區戲稱其為“老本之王”和“鬥破蒼穹5”，然而這一次的天蠶土豆卻在消費自己的路上更進了一步。

在《萬相之王》第一章中，身具“九品光明相”、天賦異稟的天女姜青娥正式出場，天蠶土豆在最後一句話中寫道：“說直白點，秦青娥是他的未婚妻。”一石激起千層浪，讀者們自然料到《萬相之王》會再次仿效《鬥破蒼穹》的某些路數，但天蠶土豆直接拿出了“又一個納蘭嫣然”的思路令一眾讀者震驚。然而，在4月10日12：31第一章發出後，緊接著，當日晚19：23，天蠶土豆丟擲了標題為“不想退婚的未婚妻”的第二章，次日中午再發一章，名為“想要退婚的李洛”，女主角姜青娥直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退婚？……主動提起這個不應該是我嗎？你會不會搞反了順序？”——

天蠶土豆這一手“玩梗”的反套路連環操作可謂“秀”得讀者天花亂墜，評論區的讀者直呼“反殺”。

然而天蠶土豆的“玩梗”行為不止於此，在第四章中，當公認“廢柴”男主角李洛接過父母留下來的黑色水晶球的時候，“眼睛似有些溼潤”，女主角姜青鵝疑惑不解，李洛解釋道：“我有預感，我快要翻身了，激動的。”這一次，不僅作者和讀者都知道“廢柴翻身”必將發生，就連男主角也在這一刻打破了“第四道牆”，藉助他的口直接說出了接下來會發生的劇情。寫到此處，段落評論再次沸騰，網友的熱門評論赫然寫著“土豆預判了你的預判”。

從“退婚”到“逼婚”，從“套路”到“反套路”，聰明地“炒冷飯”使得天蠶土豆的新書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熱烈反響

，《萬相之王》上線三天內便獲得10萬收藏、一萬張推薦票。

起點中文網《萬相之王》第二章的“本章說”

起點中文網《萬相之王》第四章的“段評”

俗套的劇情，稚嫩的文風，甚至略顯更尷尬的人物刻畫，卻成功開啟了一場群眾狂歡。

天蠶土豆能夠“玩梗”只因為讀者願意買賬，並且用熱烈的評論配合作者將互動貫徹到底——有人恰到好處的在各個段落處風趣地挖苦作者，有人則精煉地將蕭炎、林東、牧塵、周元、李洛的人設相同之處一一列出，還有人結合網路流行熱點繼續“玩梗”，

因此，許多人直言“評論的吐槽比正文好看”、“只為看評論”也不為過。或許這是獨特生產機制下網文互動特徵的一次生動寫照。

正是在這場盛大的互動中，筆者認為遠比小說更具趣味和意義的文字產生了——小說《萬相之王》的文字內容絕不僅僅是目前已經連載的這40萬字，甚至也不止網友評論留言的綜合，而包括了從《鬥破蒼穹》以降的網路文學語境，甚至也包括12年來社會意識形態的種種變遷。

三、從“莫欺少年窮”到“年少不知軟飯香”

基於上述分析，儘管網文作家玩弄“反套路”的技法或許並不是首次出現的事情，但或許這一次能夠存在更廣博的闡釋空間。

其中，以性別權力轉換的視角開啟《萬相之王》的廣義文字或許可以成為一種理解。

《鬥破蒼穹》以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成為了“廢柴流”的扛鼎之作，其“打臉”和“裝逼”的行文套路同樣影響深遠。在其身後，“贅婿”梗連同那句經典的“你是龍王”已經在中文網際網路世界完成了一輪橫掃，不再能夠令讀者感到新奇。而“退婚”梗的塑造者，時至今日卻將“女退婚男”再度演繹為“男退婚女”。這一次，不再是“莫欺少年窮”聲中苦大仇深的復仇，而是在拒絕“年少不知軟飯香”的甜蜜誘惑。

正如收錄在邵燕君老師主編的《網路文學經典解讀》中的陳新榜所著的文章中說到的：

“07年後的網路文學的主要受眾是底層民眾，突破現實等級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建構一個脫離現實等級的玄幻世界。……社會背景和讀者市場直接決定了文學形式及其想象方式。”

或許被公眾所廣泛閱讀和接受的網文作品的確能反映更為宏觀的社會思潮，天蠶土豆選擇在今日的《萬相之王》中改寫“蕭炎們”藉由“退婚”表達出的“屌絲逆襲”敘事，而轉化為一種“廢柴拒絕吃軟飯”的橋段，似乎顯露出當年以“由自己主動休妻”和“上雲嵐宗的三年之約”表達出的橋段不再能夠在讀者群體中提供普適性的爽感，“直男工程師式”作家或許已經意識到這是某種對女性群體的冒犯。

時至今日，一個“廢柴”可以不必“逆襲”，依然能夠在強大女性的青睞下“吃軟飯”，某種程度上暗示出了12年過後性別權力關係的一種反轉。

編輯：魯沛怡 柳嘉怡

圖片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