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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年拍照帝、50年銀行職員相簿……老相簿裡“淘”出的影像史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張頔

最近一兩年AI修復上色技術的不斷完善,讓許多湮沒在浩瀚歷史中的黑白老照片重新煥發了彩色“青春”。最近嗶哩嗶哩影片網站釋出了《一箇中國人連續62年的影像史上色》的影片,將62年拍下62張照片的“拍照帝”葉景呂的老相簿復原成了彩色場景,讓人更直觀感受影像所形成的歷史。

私人照片相簿,作為懷舊與記憶的載體,本為家庭觀看的私密物件。但有些老相簿出於種種原因流傳到了社會,被有心人“淘”到之後,完全可以從中解讀出歷史上不同時期的社會生活和審美情趣,在處理好授權的前提下,這些相片為我們打開了照亮過去的那一盞明燈。

62張照片跨越晚清、民國和新中國

從1907年開始,福州人葉景呂每年去照相館拍攝一張肖像,一直持續到1968年。在大部分年份裡,葉景呂採取一年站姿、一年坐姿交替輪換的拍攝方式,一直持續了幾十年。2018年8月,這些照片彙編為《一站一坐一生》由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呈現出了一部跨越晚清、民國、新中國的個人影像史。

最近一兩年AI修復上色技術的不斷完善,讓這些黑白老照片重新煥發了彩色“青春”。最近嗶哩嗶哩影片網站上釋出了《一箇中國人連續62年的影像史上色》的影片,將這些葉景呂在不同年代留下的照片復原成了彩色場景,並連綴為影片,讓人更直觀地感受影像所形成的歷史。

葉景呂,明皇室朱聿鍵之後,1646年,朱聿鍵南明政權在福州被滅後,家族部分成員改姓葉,隱匿坊間。1881年,葉景呂出生於福州,1896到1901年,跟隨舅公——大清駐英公使羅豐祿,在倫敦英國公使館工作五年,1901年返回福州。在英國的五年裡,葉景呂接觸到基督教,並愛上當時流行於西方社會的攝影術,因此有了每年拍照的後話。回國後他在羅豐祿家族的當鋪和茶葉店任職,直到1937年羅家生意破產。晚年他居家頤養,閒玩古董、郵票,1968年因病去世。

裝滿這些照片的老相簿本是家族私人物品,能夠辦展出書,及至復原為彩色影片,成為一部被公眾廣為熟知的影像史,這背後也有不少故事。

2007年9月,老照片收藏家仝冰雪接到一個出售老照片的電話。三年前,他創辦了線上“中國攝影博物館”和“中國老照片”網,宣告高價收購珍品,所以幾乎每天都會接到類似電話,一開始也沒太在意。打來電話的是福州一箇舊書店老闆,說自己從收破爛的人手裡得到一本老相簿,是從福州老城區“三坊七巷”流出來的,還說已經把照片發到了一個收藏網站上,要他去看夠不夠珍貴。

這是一個人連續62年的留影,從1907到1968年,整整62張,全部在照相館拍攝,而且每張照片下面都有此人親筆所寫的拍攝時間、年齡以及家庭、國家當年發生的大事。其實舊書店老闆給他打電話前,已經把照片掛在淘寶網上叫賣了一段時間,雖然有人關注,但由於開價太高,一直沒有成交。

仝冰雪仔細查看了網路上傳的照片,這種持續多年的影像史十分少見,於是決定高價收購。拿到老相簿那天晚上,仝冰雪戴上白手套翻看了幾十遍,旁邊看電視的妻子還以為他走火入魔了。驗看實物證明了他的判斷沒錯:除了一張之外,所有都是銀鹽紙基照片,相紙也符合每個時代的發展特點。照片和相簿之間的貼上痕跡、汙漬程度一致,不存在後期貼上的可能。

如同考古學家考辨出土器物一樣,仝冰雪對這套老照片也進行了詳細的查驗。他仔細辨別了照片主人每一年的容貌,尤其是面部的細微變化,看是否有面部衰老的跳躍或反覆,來確定是否存在肖像的時間順序有錯位或重複。跳躍和反覆都被否定了,每一張肖像中的面部,從中年的成熟走向晚年的滄桑是平緩的,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變化。再仔細觀察,幾乎所有照相館的背景都是不同的,道具也不同,從側面更加印證了每一張照片拍攝的年代是不一樣的,這也基本排除了相簿存在造假的可能性。

確定了老照片的真實性之後,後續的研究考證工作更為重要。是什麼樣的人,才做得到用這麼特殊的方式,在62年裡不間斷地記錄自己的生活面貌?相簿裡只透露出零散的資訊:有一張照片題了“景呂先生”4個字,從一些紀念照下的說明可以知道此人出生於1881年10月6日,夫人名叫倪淑玉。多數照片註明是在福州時代照相館和藝光照相館拍攝,所以他應當生活在福州。此外,相簿裡的第一張照片是1901年在倫敦所拍,那麼他肯定有過出洋的經歷,在那個還留辮子的時代,有機會出國的人是極少見的。

1912年,清朝滅亡,葉先生也剪去了辮子。這一年,他剛過而立之年。

1959年,快80歲的葉先生。等待他的是三年自然災害。

網路上沒有搜尋到什麼有價值的資訊,仝冰雪又跑到國家圖書館查閱《福州名人故居》、《二十世紀福州名人墨跡》、《近代福州名人》等資料,還是沒有任何叫“景呂”的人。有一天他突然想到求助福州當地媒體,寫了一封信,並附上老相簿主人在1968年拍攝的最後一張照片以及他1966年和夫人紀念鑽石婚的合影,用電子郵件發給了《福建日報》《福州日報》《福州晚報》。2007年11月6日,《福州日報》登了《珍貴老照片 急尋知情人》的文章。見報當天,報社接到了一位名叫葉林的人打來的電話,告知他們要找的人是他的爺爺葉景呂。這一年葉林在搬家時,不慎把這本相簿遺失。

透過對葉景呂后人的採訪和相關研究,仝冰雪逐步梳理出了葉景呂本人和老相簿背後諸多的時代故事,之後,在國內外多個地方巡迴展出並集結出書。

五十年的一部銀行職員相簿

從老照片裡考察影像史,山東畫報出版社的《老照片》裡有不少案例。比如第108輯《老照片》釋出的《活著:一部銀行職員的相簿》一文,就是作者李賓對自己“淘”到的一份老相簿藏品的解讀。

在整本相簿中,只有一張一寸證件照片的背後寫有相簿主人的姓名——閻俊山。李賓如福爾摩斯般反反覆覆翻閱它、琢磨它,根據背面的拍攝日期,經歷了假設、推理、否定、確定的種種過程,拼湊出了這部相簿主人公的人生軌跡:他早年就職於民國上海金城銀行,屬於典型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上世紀四十年代初,他步入職場,為資本家效力;經歷新中國的公私合營,成為新中國的一名普通員工;再到改革開放,光榮退休頤養天年。這本相簿跨度五十多年,完整地記錄了他的個人影像史。

從一張張老照片裡,可以回味閻俊山的人生之路。上世紀40年代,閻俊山穿著制服在工作場所的留影,可見當時銀行員工也是制服一族。據資料顯示,金城銀行在上海共有七家辦事處,其影響力在民族資本中還是名列前茅的。

還有一張照片,閻俊山推著腳踏車,載著一雙兒女,透露著銀行白領生活的愜意,別小看那輛腳踏車,那是整車進口貨,可見當時銀行職員的不菲收入。

新中國成立後,已步入而立之年的閻俊山,文藝範不減,在工會組織的文藝活動中常登臺表演,留下一張張鮮活的舞臺照。1952年12月,上海60家合營銀行和私營銀行實行統一的公私合營,閻俊山有了一份新的穩定而普通的工作——國營銀行職工,春天他還和同事們一起帶著孩子外出踏青留影。

上世紀80年代初,退休的閻俊山過著含飴弄孫的平靜生活,和小孫子的合影顯得幸福又充滿活力。

作為一個上世紀四十年代初走入職場的上海男兒,只是一個普通的市民,沒有大愛,也沒有大恨,更沒有投入到火熱的革命鬥爭中去,只有一個簡單的想法——“活著”,過簡單而快樂的生活,他愛自己,愛生活,愛家人,愛拍照,僅此而已。然而,幾十年之後,經過李賓這樣研究者的推理覆盤,這些個人的影像記錄,也成為了時代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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