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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藝評|不要讓女性成為孤單的勇者

“大地母親”是中國電影女性形象裡早期最常見的面目,如今,單打獨鬥的孤勇女性,也成為近來電影的女性形象。現實主義電影,是對當下社會的反映。如果我們的電影形象都是這樣孤單的女性勇者,你怎麼想?

一批相信個人奮鬥的真正強者形象,近幾年來在電影裡出沒。她們雖然相較於男性處於社會競爭的劣勢,但她們在沉重的跋涉中步履不停,因為她們不再等待男性來拯救,她們只想成為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

《找到你》(2018)中三位女性的破碎人生看起來有不同的形態,可又都與男人有關,都是“遇人不淑”:李捷的丈夫田寧屬於“媽寶男”,一輩子沒什麼主見,對他母親言聽計從;朱敏的丈夫王總人品低劣,對婚姻不忠,並對朱敏趕盡殺絕,毫無憐惜與體恤之情;孫芳的丈夫洪家寶一無是處,沒有責任心,沒有道德底線,冷酷無情。這三位母親除了要與男性世界對抗之外,也要與自我的某種侷限和偏執交鋒,這正是影片能夠在煽情之外引人思考和共鳴的地方。《找到你》這個片名除了關注如何找到多多,實際上還包含了一層意思,就是三位母親如何走出自我迷失,以更加平和的姿態對待自我,對待人生,即找到那個最本真的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她們難以仰仗男性或者社會性的支援,只剩一腔孤勇在生活的狂風驟雨中劈波斬浪。

《我的姐姐》(2021)中的姐姐安然,面對父母突然因車禍離世,在剛剛規劃自己人生的關鍵時刻,卻要擔負起撫養幼小弟弟的重任,不由深陷在個人獨立與家庭責任的兩難中。影片不僅思考了在不被重視的家庭裡成長起來的女性,要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爭取自由的呼吸,而這種呼吸又如何被“親情”和“責任”無限地羈絆,更思考了在一種全然孤獨的狀態中,女性的“單打獨鬥”會如何遭受社會性的排斥和自我的迷茫。

圖說:《江湖兒女》 資料圖

上一輪,女性是男性的精神救贖者。女性並非天生就是弱者,只是她們的處境更艱難,使她們難以全力發展自我,難以充分施展才華。“強勢的女性”在男人的江湖裡衝鋒陷陣,甚至成為男性的精神救贖者。但弔詭的是,影片在表現這些女性的剛猛與自由灑脫時,也常常不動聲色地注視她們在一番掙扎之後的人生虛空,甚至是一敗塗地。《江湖兒女》(2018)(見左圖)中的趙巧巧,最初是帶著仰慕和憧憬進入郭斌主導的那個“江湖世界”的。後來,經過“江湖”的洗禮和監獄的教育之後,趙巧巧真正成為了“江湖兒女”。她的智慧、勇氣使她能夠獨自一人闖蕩大半個中國,她對情的重視和對義的信守,使她如現代女俠般行走於天地間而傲然挺立。只是,當趙巧巧從那個單純天真的姑娘變成了富態強悍的老闆娘,她的世界卻陷入另一種灰暗與沉滯,那個棋牌室和那個癱瘓的男人,看起來是她勝利的錦標,但未嘗不是囚禁她人生的牢籠。

《媽閣是座城》(2018)中的梅曉鷗,看上去知性又優雅,幹練又利落,理性而獨立,卻缺乏基本的人生智慧和起碼的職業敏感,處理不好自己與客戶的關係,把握不住客戶的心理,難以掌握自己的行事分寸,導致局面一步步失控,人生一次次深陷於債務危機、職業危機和情感困境。或者說,梅曉鷗常常在一種“母性”的光輝中,自我感覺良好地擔當男性的救贖者形象,最終卻不過落入被男性欺騙,甚至是擺佈的境地。

這些女性看上去活得獨立而通透,想主宰自己的命運,甚至想成為男性的救星與定海神針。只是,她們要麼因自我的性格缺陷而與“成功”失之交臂,要麼因命運的詭譎而灰頭土臉,要麼在時代性的浪潮中艱於呼吸。但,這也好過最初中國影片裡標杆式的“賢妻良母”“大地母親”形象,如馮晴嵐(《天雲山傳奇》,1981)、李秀芝(《牧馬人》,1982),胡玉音(《芙蓉鎮》,1986)。她們雖然賢良淑德,又溫柔多情,卻多少有著理想化、浪漫化的色彩。

倒是許鞍華導演的《女人,四十》(1995),以一種不施粉黛的方式,將阿娥的生活在嫋嫋的人間煙火中和盤托出,引起觀眾的深切共鳴。她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對家庭、對老人都只有無盡的責任,至於自己的容顏、前途或者自我實現,早就在柴米油鹽中磨蝕殆盡。進一步聯想,阿娥又與電視劇《渴望》(1990)中的劉慧芳形異而質同,她們用自己的奉獻和犧牲,努力詮釋中國傳統女性對於所謂“女德”的深刻理解……

中國電影上女性形象之變化,是社會變化的折射。(龔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