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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書評|許永強《詩蜀》:填補唐朝入蜀詩人專書出版空白

“袞袞入蜀者,借公兄弟名”

——讀罷許永強《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

◎蔣藍

最近,讀成都作家許永強新鮮出爐的《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

(以下簡稱“《詩蜀》”)

,他從心靈解碼的視角書寫大量入蜀詩人的歷史故事,可謂填補了入蜀詩人專書出版的一個空白。

“自古詩人皆入蜀”這一說法由來已久,但最終成型是在晚清李調元和趙熙這兩位蜀地大才子的詩文當中。儘管晚清詩壇領軍人物寶廷在《偶齋詩草》裡也提及“從古詩人多入蜀,前有杜高後黃陸”、陳衍

(1856-1937年)

在《石遺室詩集》指出“古來詩人每入蜀,少陵玉溪及放翁”,均可以看作“詩人入蜀”歷來是古代文學史的一個特殊現象。

從性質上說,“自古詩人皆入蜀”也是移民文化與巴蜀文化對撞生成的結果。

可以發現,入蜀者大體有4種類型:

一是官宦入蜀;

二是遊歷入蜀;

三是隨父為官入蜀,自己終老此地;

四是避禍、罷官入蜀而最終客死蜀地。

永嘉之亂、安史之亂和靖康之難,無疑是中國歷史上的三次影響最為深刻的轉折期。尤其是安史之亂,不僅成為唐朝由盛而衰的轉折,而且伴隨大量皇室成員、江南富庶之家、文藝百工進入巴蜀,全國的文化中心開始由北向西南遷移。入蜀者裡最為重要的是官宦,他們往往身兼作家,大致有避亂、入幕、流貶、出鎮、奉使等幾類。所謂唐代詩人皆入蜀,多少有些誇張,但唐代最為重要的詩人都有入蜀的經歷,而且往往在蜀地生活期間的詩歌創作登峰造極,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韓愈有“蜀雄李杜拔”的說法。

才子王勃20歲時入蜀,他霍然發現了一個“採江山之俊勢,觀天下之奇作”的巴蜀!讚歎巴蜀山水乃“宇宙之絕觀”。後人遂用“雄、險、幽、秀”四字來品評巴蜀的自然地理有如神品。他在四川雲遊了兩年,到秋天離開川北之時,他寫下了“長江悲已滯,萬里念將歸。況復高風晚,山山紅葉飛”的詩句來抒發漫遊蜀地的心境。

祖籍幽州范陽

(今北京地區)

的盧照鄰,更是在蜀地生活了十多年。他曾擔任新都縣縣尉,並與一個郭氏女子相愛,生下一個孩子。離任之際,他發誓日後回來接妻子。結果出川沒多久他就因病癱瘓,郭氏女子以為他背信棄誓,傷心絕望了一生……盧照鄰的《五悲文》中提到“忽憶揚州揚子津,遙思蜀道蜀橋人”,其中“蜀橋人”就是他思念的蜀女郭氏。所謂“蜀江水碧蜀山青”,在這樣的語境裡總會產生超拔於風景之外的另一種相思。

作家許永強銳意窮搜,詳細梳理、鉤稽了詩人們在蜀地的種種情狀;他充滿溫情與敬意的筆觸,復原了詩人的唐朝生活空間,讓這些詩人從人們印象裡的“寫作者”,回到了充滿七情六慾的豐滿、可感的“人的狀態”。

除了對大量蜀地風物的記錄,我特別留意這些詩人與蜀地發生的種種親密接觸,比如高適鎮蜀,較為寬厚,恰逢幾場叛亂,禍及蜀地百姓。而嚴武接替高適後,刀鋒凌厲,大展酷威。這一切變數,並不能證明高適的軟弱無能。

許永強在《高適入蜀,天下人人皆識君》一文裡指出:“高適為蜀中局勢的穩定做出的貢獻還是很重要的,他的好友杜甫這樣評價道:‘總戎楚蜀應全未,方駕曹劉不啻過。’意思是高適曾為淮南、西川兩地節度使,卻並未才盡其用;‘方駕曹劉不啻過’,則是指高適的詩歌成就可與曹植、劉楨比肩。這樣的高適足可稱文武雙全了。”應該說,許永強的評價不但是實事求是的,而且還昭示了晚清趙藩撰書“攻心聯”的實質:“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杜甫寫有《王竟攜酒,高亦同過》:“臥病荒郊遠,通行小徑難。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自愧無鮭菜,空煩御馬鞍。移樽勸山簡,頭白恐風寒。”山簡,西晉時期名士,竹林七賢山濤之子。這裡借指高適。高適的年齡大於杜甫,時已年近六旬。杜甫向老朋友說,自己沒有好菜招待客人,枉自麻煩他乘馬遠訪,只好勸高適多多喝酒。因為他頭髮已花白稀疏,而酒可御風寒……在許永強筆下,歷史的溫情濡染紙背,讀來歷歷可感。

許永強意識到,物華天寶、地靈人傑的巴山蜀水,入蜀詩人置身其間,眼界大開,文學創作更上層樓,成為一個入蜀的群體性結果。正如清乾隆五十五年狀元、大學者石韞玉《獨學廬稿》所言:“古之詩人蓋有得江山之助者。江山之勝,世無有過於巴蜀者矣。杜少陵為李唐一代詩人冠冕,讀其詩者謂入蜀後尤奇。”蜀中特色鮮明的地域文化、山川風土、宗教思想等各方面都影響著入蜀詩人的創作,為他們帶來創作靈感,提供創作素材,進而改變其創作心境,影響其創作風格。清朝詩人愛新覺羅·永瑆在《詒晉齋集》中,稱這一現象是“詩人入蜀總能工”。

明代何宇度在《益部談資》中進一步總結道:“蜀之文人才士每出,皆表儀一代,領袖百家。”晚清曾任四川學政的張之洞也說過:“蜀中人士聰明解悟,向善好勝,不膠己見,易於鼓動,遠勝他省。”

讀罷許永強《詩蜀》,我不禁想起宋代詩人葉適的詩句“袞袞入蜀者,借公兄弟名”,在此就有兩層意義:

一是入蜀詩人們得益於巴山蜀水的濡染,紛紛揚名天下;

二是讀者也藉助於這本書,可以一窺唐朝詩人之所以偉大的心路歷程。

期待許永強繼續挖掘這一題材,寫出更為細膩、更為傳神的續作。

(本文作者蔣藍,四川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編輯 段雪瑩